如果,我們都有很好的以后呢。
她其實不記得了,因為她很難受。
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她一度覺得死亡或許是一種解脫。
甚至,在戶外突然暈倒,幸運的是有人將她送進了醫院,再醒來時床邊坐著一個男人。
“喻星,要認識一下嗎?”
認識……
“沒必要。”
他望著她,卻沒絲毫要走的意思,只淡淡一笑。
“你突然暈倒路上很多人看到了都不敢去扶,只有我幫了你。”
停頓幾秒后他繼續說道。
“你這個病醫生建議你住院治療。”
“沒用的。”
“活一陣子是一陣子咯。”
這下是她笑了。
“對啊,活一陣子是一陣子,所以我為什么還要將自己困在醫院里?”
“生病了不待在醫院里,你想去哪兒?”
“和你無關。”
他也不生氣,繼續說道。
“海邊?餐廳?或者去花店買束花?再或者到公園散散步?”
“你跟蹤我?!”
他輕笑一聲并沒回答。
“別緊張,我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
“你既然知道我的一切,為什么非得和我交朋友?”
“你很像我的前女友。”
像?拿她當替身嗎?可她特別討厭替身。
“然后呢?”
“沒有然后了,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
“我只想安靜的睡會兒。”
“好,午安。”
本以為他走了,結果剛一走出病房便和他撞上了。
“看來你不困了。那我們去逛街。”
他說這話并不是在詢問她,而是在提醒她。
不一會兒他們便停在市中心的一家大型商場門口。
可就在入口那兒,她看到了一個身影。
是一對情侶,女人挽著男人的手踮腳在男人耳邊說著什么,男人則彎下腰耐心聽女人講話。
突然間,一雙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想看就別逼著自己去看了。我們此行的目的是逛街。”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看?你管這么寬?”
他笑了笑。
“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她就這樣被他拉著進了商場。
“我有個問題。”
“什么?”
“你沒事做嗎?”
“有啊,不過都推掉了。”
“為什么?”
“想和你交朋友啊,工作哪有陪你重要。”
“為什么偏偏是我?就因為我和她很像我就要承受她所該承受的一切?為什么不直接找她呢?”
他突然停下腳步,看向她時眼里多了幾分悲傷。
“她死了。”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連忙道歉。可幾秒后她又繼續說道。
“但我也要死了。”
他低下頭沉默了幾秒突然笑出聲。
“那有什么愿望嗎,我可以幫你實現。”
“沒有。”
兩人就這樣走進一家服裝店。
“白裙還是紅裙?”
“紅裙吧。”
他精挑細選幾件后都不讓她試直接買了。
“回家?”
“嗯。”
一路無話。
或者說,她不搭理他。
直到車停在她的小區門口。
“明天要不要出來請你吃個飯?”
“不了。”
“那出去玩?”
“我只想安安靜靜的待著。”
她沒再和他廢話,轉身便離開。
“誒,你猜別的地方的日落和我們這里有什么不一樣嗎?”
一句話,讓她停住了腳步,回過頭看向他時,眼眶濕潤。
“啊?咋哭了?”
她抬手擦去眼淚,卻沒有說話。
“要不我帶你去看看?”
“她的愿望嗎?”
“嗯,不過可能也是你的。”
她越發好奇眼前男人到底是誰,但他大概率不會和她說,于是,她便也沒問。
“好。”
出乎意料的答應了讓他愣了愣,隨后嘴角揚起笑容。
“明早醒了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她點了點頭。
她搞不清他的目的,可現在的她,似乎也不在乎他的目的是什么,一個將死之人能給他帶來什么?
想著想著,她竟意外的睡著了。
不過凌晨三點她又醒了。
醒了就不可能睡著了。于是她撥通了那人的電話。
“醒真早啊……”
“不好意思,實在睡不著了。”
“那就現在出發。”
兩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開車去了隔壁市。車開到隔壁市時,天也漸亮,兩人簡單吃了個早飯便去買景點的票。
“爬山?”
“對啊,爬不了?要不我背你?”
她沒搭理她,先一步走了。
而他只是笑了笑便緊跟其后。
——
他沒病。他很清楚自己沒病。可是所有人都讓他去看心理醫生,給他開藥。
“我只是陪她去海邊散步,什么叫我要自殺?我為什么要自殺?”
“陪誰?顧溪?或者說你是不是已經忘了你們已經分手了!”
“什么分手,別亂說。”
他喝了些酒,幾次想走都被眼前人攔住,他有些急躁,瞟了幾次手表上的時間,他的知知要下班了,他得去接她。
最后,男人沒再攔他而是由他去了。
但也是真怕他出事,默默跟在后面。
他喝了酒,所以便打了電話叫齊風開車過來。
事實上他但凡再往旁邊走幾步齊風便在那等著的。掛了電話,齊風將車往后挪了挪,他也順勢坐上車。
“去之約。”
之約,時葉晟投資的一家剛起步的飾品品牌。
“喝酒了?”
女人上了車,輕撫著他的臉。
他靠在她懷里,喃喃道。
“你會離開我嗎?”
女人似乎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搞得有些猝不及防。
想想又笑了笑。
“我為什么要離開你?”
“不知道,但是,別離開我好嗎。”
說著抱著她腰的手也緊了幾分。
“好好好,不離開。你今晚喝的酒有點多啊。”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回了女人一個嗯。
好吧,實打實的醉了。
車停在別墅前,她這才叫了叫懷里靠著的人。
“到啦,我們下車。”
他也很自覺的起身,被她扶著走進別墅。
別墅燈亮起的那一刻,看著屋內精心布置的場景,她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后她抬頭看著他,連話都不會說了。
他也不裝了,摸了摸她的頭。
“生日快樂。”
她好像好久沒和他過過生日了,她以為他都已經忘了,因為她自己也快忘了。
她拉著他的手走到沙發那兒,拆開包裝,一個生日快樂的字牌先一步映入眼簾。
他松開她的手,起身準備去關燈。
燈關上的那一刻,周圍的一切都陷入黑夜。
一瞬間,他靠在墻上,有些緩不過來。
再次打開燈,小姑娘回過頭一臉疑問。
“怎么又把燈打開了?”
他終于松了口氣,走到她身后。
“沒什么,其實不關燈也可以許愿的。”
小姑娘想了想也沒多問,就這樣答應了。
她閉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許了個愿,吹滅蠟燭后她拉起他的手。
“你猜我許了個什么愿?”
“愿望說出來想要我幫你實現嗎?”
她朝他那湊了湊。
“是呀~哥哥會幫我實現嘛~”
“會。”
小姑娘突然松了手,坐在一旁想了一會兒才又說道。
“我的愿望很多很多,可是我有一個特別想實現的愿望。”
“嗯?”
她望著他的眼睛,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些說不出口。她怕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而他也沒急著詢問愿望是什么,而是切下一塊蛋糕遞給她。
她愣了愣,思緒突然收回,連忙接過面前男人遞過來的蛋糕。
“你生日?”
“誰說只有生日才能吃蛋糕?”
“剛才看你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想了很多,蝴蝶,大海,鮮花,想了很久的是她在餐廳里看到的一對情侶。她其實知道的,所有人都說他們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她信了。
“今天恐怕是她的生日吧?”
她轉移話題,卻不曾想就這樣被她說中了。
“嗯。二十一歲生日。”
居然還和她同齡。她倒是突然有些好奇那女孩因為什么離世了,她試探性問出口,卻不曾想他就這樣講起了他們的故事。
只是講的很簡略。
青梅竹馬,因病早逝,死在了他們最相愛的那年。
好奇怪啊,老天總是要拆散相愛的人,總是讓他們陰陽兩隔。
她竟有些心疼他。或許是自己也即將和相愛的人如他們一樣吧,心里有股說不上來的難過。
她想安慰安慰男人,可話剛開口,卻突然被他打斷。
“有人阻止了我們見面,所以連她的最后一眼我都沒有看到,我自認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要讓他同我一樣痛苦。”
她不知該如何去回答這句話,只能選擇沉默。
氣氛有些說不上來的怪,她有些難受便去了陽臺。
雙手靠在欄桿上,她望向看不到的遠方,就像那份病例單子一樣,將她的退路一一封死。
她沒有細想過,靜靜的過好每一天,直到死亡降臨,她坦然迎接,可他的突然出現打亂了她的想法,他好像很了解她,知道她的一切,甚至她藏在抽屜里不見了的愿望單。
他帶她一一實現,也讓她對生有了欲望。她現在急切的想要多活一陣子,想要…把最后的愿望全部實現,可看著那一排排未打上勾的愿望,她暗罵自己怎么這么貪心。
“我們回去吧。”
她突然開口,身后男人沉默不言。
她卻輕笑一聲。
“是她的愿望還沒實現?”
他這才出聲。
“你說了算。”
于是他們連夜回了臨城。
“我們還會再見嗎?”
分別的路口她停下腳步詢問,男人背對著她也停住了腳步但卻沒回應。
“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見見她嗎?”
男人終于沒忍住詢問。
“為什么要見她?”
“如果可以的話,我替你和她說一句你很愛她。”
哪怕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臉,卻依舊能猜到他大概率笑了。
“你怎么能比我還莫名其妙?”
他轉過身看向她,也讓她知道自己猜對了,他確實笑了。
“所以可以嗎?”
沒了下話,他只盯著她看了會兒便轉身離開,比剛才還干脆。不多時,手機響起消息聲。
“明早八點,過時不候。”
她也笑了,莫名其妙的笑。
——
臆想癥吧。
“連我也不能知道她在哪兒嗎?”
“知不知道意義也不大。而且你現在過得挺好不是嗎?”
他確實過得挺好,愛人在身旁試問誰能說一句不好?但,只有他一個人過得很好。
“醫生說那是臆想癥。”
臆想癥,她聽過。然后呢?人總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我不想聽。關于他的一切我都不想聽?他過得怎樣我也并不想知道,還有事嗎?沒事我走了。”
“不要這么無情。或許,他的心結就是她呢?”
“那和我有關系嗎?”
“你去問啊,他不是很愛她嗎?連她想去的地方都猜不到嗎?他的愛,就這樣空口無憑嗎?”
她真的生氣了,一向不會大聲說話的她,每一個字幾乎都是吼出來的。
坐車回家的路上,她強忍著淚水,可就在看到桌上的合照時,她還是沒忍住。
淚水止不住的流。
她的人生其實該是幸福的。愛她的親人,身旁的愛人。可她再遇不到那個活潑,愛笑的她們了。
——
她特意買了一束花,聽喻星說,那女孩也喜歡玫瑰,藍玫瑰。
只是那女孩和她并不像,哪哪都不像。
“像,并不局限于外貌。或是習慣,舉止,愛好。”
“那天我問你,白裙還是紅裙,你幾乎不帶猶豫的選了紅裙,大概是認為她喜歡白裙?不,她和你一樣不帶猶豫的選了紅裙。”
她沒急著去回答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有天你終于如愿看到他過得比你還差,你應該會很開心,那之后呢,你要繼續,天天看著他痛苦的活下去嗎?”
“我會去陪她。”
她突然笑了,笑得意味不明。
“我想她更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一句話,讓他不由得愣了一下。那段錄音不長,他聽了無數遍,也記得里面說的每一句話,最后一句便是“好好活下去。”
看向她的一瞬間,身影似乎重合了,眼前人并非是她,而是他朝思暮想的愛人。
他有些不可思議,伸手想要去觸碰,就在即將碰到的瞬間,眼前人又變成了她。他下意識后退了。
不多時,臉上多了幾分笑容。
“光說我,怎么不說說你?”
“舍得嗎?就不想再最后見見他嗎?”
“想過,可真的見到了我想我會更舍不得了。說不難過太假了,倘若我真的能從容淡定,我想,我也不必這么難受。奈何愛而不得,我們注定錯過。”
“那你就不希望他陪在你身邊,哪怕這樣也不會這么難受。”
“何嘗不想呢,分開的那一刻,除了難過還是難過,甚至哭暈過去,直到我看見他離開我以后,依舊過得很好,我慶幸,慶幸我們分開了。至少他不會因為我的離去而悲傷。我不是大度,我只是覺得,他幸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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