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珺兒,給小丫頭取了丹藥后,往天箓堂走一趟,買些避火符來,我這地方的避火符都過期了。”老閣主抽了口旱煙,煙圈裊裊,久久不散,“聽說他們最近新制了一批符箓,不知道有沒有最新的避火符。”
正凌空取著丹藥的呂珺手微微一頓,停在了存放丹藥的丹盒前,目光回望,正對上了老閣主,立馬俏皮地剜了對方一眼——
您老真是的,死貧道,也要死道友,是吧?這話里的意思太明顯了,小心趙堂主到時候找您老麻煩。
老閣主也是擠眉弄眼地回應著——
哼,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大出血吧?老趙,老魯他們一個都逃不掉。
老閣主碎碎念的老趙是天箓堂的堂主,老魯是鍛器坊的坊主。
呂珺白了一眼:“……”
這一天,據當事人所述,丹閣,天箓堂,鍛器坊等均遭到了顏丹曉月敲竹杠的要飯。
“謝萱小姐,盯著先生做什么?”
謝萱美眸一瞪,似乎想要用自己的目光殺死悠哉悠哉的顏佑:“哼,有其妹,必有其兄!”
記錄了今日之事的內參玉簡被顏佑“啪嗒”一下放到了書案上,連同旁邊的茶杯跟著晃了晃:“謝萱小姐,我發現你越來越不尊重先生了。”
“有什么好尊敬的?為師不尊。”謝萱雙手抱胸,揚起頭,猶如高傲的孔雀。
“姐姐……”
顏佑倒是不生氣。虱子多了不怕癢,何況是自己的妹妹,天衍書院的黑名單上,“顏丹曉月”四個字,用墨筆再臨摹一遍再加粗,那也還是四個字。
月牙初上,清風弄響。
打著盹的老閣主微微睜開眼睛:“你們倆個還真是登對,一個白天來,一個湊晚上,一個闖大門,一個爬窗戶。”
“師父,您是知道的,我和顏丹曉月之間沒什么關系,您老可不能誣蔑我。”倚窗而坐的李晗十分瀟灑,月光如冷刀,雕刻著他的臉,偏偏月色嫵媚,又柔和了他的神情。
“呵,就你嘴硬。不過,老夫倒是沒想到,這一棋局中,還有靖王殿下你。”
李晗扯了扯嘴角,笑而不答。
“你這笑的,到底沒有小丫頭那么好看,白瞎長了這么俊的臉。行,老夫不跟你多扯,報個數。”
知道李晗無趣,老閣主沒有逗弄,反而直接了當。
李晗斟酌了下:“驅妖丹五百顆,不對,一千顆,御妖丹嘛,也要一千顆……”
“……”老閣主眼角抽了抽。
一種顏丹曉月又跑過來要飯的既視感。
李晗奇怪道:“怎么了?”
“你們倆莫不是商量好了?以你的體質,報個驅妖丹和御妖丹不奇怪,十萬大山十萬妖,就是這丹藥數量,呵,又是個想當飯吃的。”
李晗蹙眉,腦海里立馬浮現出掛著傻乎乎笑容的顏丹曉月,笑靨如花,明媚如陽。
他冷不丁打了個哆嗦,從窗戶上跳下來,故作不知。
不同于對待顏丹曉月如自家孫女般的好說話,對待向自己行禮的靖王李晗,老閣主袖子一甩,裝有丹藥的玉瓶被一個個排在了兩人之間。
“你要的,我都有,數量嘛,就這么多,愛要不要。只是拿之前,”老閣主扣住一玉瓶,抬起頭,混濁的老眼閃過精光,盯著李晗,氣勢如風,白須張揚,連同打開的窗扉跟著吱呀吱呀地搖擺起來,樣子形似賭徒,“小子,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十萬大山可不同于西域瀚海的三千靈族。西域瀚海,你能橫著走,十萬大山,能橫著走的是顏丹曉月,你去了,容易成拖累。”停頓了一下,老閣主又補了一句,“難看!”
“我就是不放心,所以一定要去。”
老閣主微微往后一仰,罵道:“勞碌命……”
“師父不是猜到我要來,所以才有所準備的嗎?”修長的手指碰觸到另一瓶丹藥的瓶口,和老閣主一樣,輕輕扣住,仿佛下一秒一揭開,就是賭局的勝負,而李晗神色不變,只是與以往不同,冷峻的面容上像是第一次有了溫度。
比起顏丹曉月這位自己掛名的假徒弟,李晗的的確確是丹閣閣主的弟子。
因此,等看到徒弟的決心后,老閣主松開手,全身的氣勢一松,認輸了賬:“混小子,去去。”
“謝師父!”
“記得去天箓堂,鍛器坊走一趟哈。”
“……”同樣上了學院黑名單的李晗十分無語。
——
“太子哥哥,欺君哦!”顏丹曉月一臉蔫壞地笑看眼前被李晗破了偽裝的李瑞。
“千絲萬縷衣,聚寶齋的?”捻了捻手中輕如蟬翼的寶物,李晗如此詢問,“母后有一件千絲萬縷衣,但未曾賜予任何人。皇兄若是想借,必然會引起母后的警覺,自然,你人多半也不會出現在此了。唯有聚寶齋,這個號稱集天下萬寶的地方,有那么一件,倒是情有可原。只是和那只多寶鼠做生意,你可得要被扒一層皮了。”
李晗言語中,有些責備。他作為太子的親弟弟,受封靖王,就有規勸太子言行的職責,哪里會想到本該負責追擊緋珊,青翼蛇妖的哥哥竟堂而皇之地和他們幾個來到了南疆三鎮?
原本與他們一道負責護送緋月公主的是元雨晨。是的,李瑞借著千絲萬縷衣幻化成的人就是元雨晨,然后站在了他們中間。
而他口中的千絲萬縷衣,乃是一件至寶,覆其身,即能改變人的外貌,哪怕是胎記都能改變,而身上的衣服首飾更是小菜一碟。
被發現了,李瑞難得沒有生氣跳腳,顧不得向弟弟解釋,只是偷瞄了站在不遠處,蹙眉望著自己,旋又扭過頭去的岳清仙。
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仿佛對元雨晨換太子的戲碼,除了稍稍驚訝外,并不太感興趣。
李瑞有些急。
只是他知道,自己能不能留下來,太子的身份不重要,還得要看眼前的出使使團的正副使,正使李晗,副使顏丹曉月。
李瑞很違心地找了一個看似合理的理由,說:“我不放心你們,所以和元少司換了任務,讓他負責帶隊追擊緋珊和青翼蛇妖。”
“怎么,我師兄是中了毒之后,反而對下毒之人情根深種?不對呀,下毒的是青翼蛇妖,男妖,唔,也不是不可以。”
顏丹曉月的話咄咄逼人,可末了一句話,直接讓她作為副使的威嚴作了抹布,扔到了地上。
青翼蛇妖和緋珊一時半會沒有辦法到達十萬大山。因為當海捕文書一下,各州府升起的層層靈障使得帶著緋珊的青翼蛇妖根本沒法施展飛天遁地的法術,只能和普通人一樣一步步趕路趕回去。
當然,他們先一步逃離京城,混入靈武帝國的千山萬水亦或是茫茫人海中,也并不好抓。但顏丹曉月留了緋珊的狐貍毛,所以使得追蹤變得異常簡單。
沒錯,在與青翼蛇妖一戰中,顏丹曉月拿到解藥后,當著對方的面,把她從緋珊身上薅下來的狐毛一把燒了。
但其實,少女還偷留下了一小撮留著備用。
知女莫如父。
當武成侯想著要截留一下緋珊,讓他們沒那么順利回到十萬大山的時候,就主動向顏丹曉月討要起了狐貍毛。
小丫頭一開始還不愿意給,藏著掖著當寶貝,但在其老爹沒底線的金錢攻勢下,終于還是拿出來了。
這一幕,當時就讓被其收服,并戴在手腕上的焰色琉璃珠給驚了:“怎么能這么不守信用?”
“怎么能這么不守信用?”顏丹曉月模仿著焰色琉璃珠說話的語氣,重復了對方的話,隨后錚錚有詞道,“呵,多稀奇啊!我就問你,什么叫不守信用?”
“不守信用就是……”
焰色琉璃珠還真想給顏丹曉月解釋一番,結果被對方十分不滿地拍了幾下:“我讓你解釋,你還真解釋呀?”
“我……”焰色琉璃珠一下子懵圈了。
顏丹曉月理直氣壯地說:“告訴你,我這叫來而不往非禮也!”
“?”
“青翼蛇妖有一下子把解藥給我嗎?”
“這……”曾經作為青翼蛇妖的搭檔,焰色琉璃珠自然想起了青翼蛇妖第一次給的其實是毒藥來著,當時顏丹曉月一下子就看破了對方的把戲。
“是吧?”顏丹曉月得意洋洋,也不等焰色琉璃珠有什么反應,隨后反問又來了,“那我憑什么把緋珊的狐貍毛一下子給燒沒了?”
難得有事情站住了腳,沒有尾巴也要翹上天的顏丹曉月自顧自地吹了聲口哨:“哎,道理就是這么道理,反正呢,我也是講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