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還要遞折子嗎?”
靈武帝把奏折往地上一扔,嘴角勾著不達眼底的笑意。他本人清楚,自己是在借題發揮,不過無妨,皇帝就是有皇帝的任性,因而繼續說:“朕不瞎,昨晚那么大的動靜,朕從頭看到尾。”
“尾”字一音,靈武帝直接拉長了音調,還帶了點波動。
最后,靈武帝看向眾大臣,語氣稍緩,說:“宋卿,劉卿,王卿,你們怎么看?”
宋明軒,禮部尚書。
劉天柱,戶部尚書。
王子涵,工部尚書。
六部尚書,有一半反對干涉十萬大山腹地的妖族爭斗,各有各的理由。
見三位老態龍鐘的重臣慢吞吞地晃出列后,靈武帝又急眼了,沒等大臣奏對,倏得又一拍龍案,罵道:
“朕的地盤,要打就打,要抓人就抓人,要放火流星就放火流星,朕還要感謝他們放得很好看嗎?”
“奇恥大辱!”
“簡直是奇恥大辱!”
又好一通罵,待落座于龍椅上,靈武帝又跟沒生氣似的,冷靜地望著下面三位猶如鵪鶉一樣的臣子:“好了,怎么說?”
宋明軒連忙表態:“十萬大山欺我泱泱上國無人,該打。”
“嗯。”靈武帝滿意了,看向王子軒。
王子軒也很上道:“陛下,應發布海捕文書,將昨日犯事的妖族捉拿歸案。”
“愛卿此議甚好,準湊。”靈武帝很滿意,“帝國內部人,妖,靈多族混居,昨晚之事,若是不嚴懲,只會讓更多有心之人鬧事。”
最后輪到戶部尚書。這位老臣扭扭捏捏了一陣,斟酌半天,來了一句:“陛下,征討十萬大山,所費錢糧無數,微臣以為,以為……”
話都沒說完,靈武帝臉色就垮了一半。見此,劉天柱索性閉了嘴,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模樣。
靈武帝又好氣,又好笑。
自己沒說什么呢,擺出這副死諫的神態給誰看?
演哪!
“劉大人,征討十萬大山,大有大的打法,小有小的打法。若僅以懲戒為主,從臨近十萬大山的州府征調五千精兵即可。除卻軍餉等需,糧草亦可從附近州府調用。”武成侯出列,神神叨叨地瞄了劉天柱一眼,才說道,“如此,你難道還要說錢糧不夠嗎?”
“五千精兵亦費錢糧,十萬大山腹地,我等并不熟悉地形,貿然進入,死傷暫且不說,光是沿途周轉,消耗就十分巨大,若是不能一下子威服十萬大山,這日日月月可就說不準了。”
武成侯冷哼一聲,道:“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
“什么?”劉天柱下意識地問道。
“劉大人說了,不知日日月月,本侯就立了軍立狀,對十萬大山用兵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如何?”顏俊鋒劍眉一挑,整個人如同出鞘的利刃,鋒芒畢露,“劉大人是我靈武的錢袋子,你這錢袋子莫不是作了空,連半年的軍需都供應不了?”
靈武帝舉起手,往龍案上一拍,順著武成侯的話茬接了下去:“朕倒是不知道國庫竟虧空如此?”
“唔……”袖子擦了擦鬢角的汗水,顫顫巍巍的劉天柱十分利索地跪下來,“陛下,老臣冤枉啊!國庫有余的,國庫有余的!”
“既然國庫有余,你在這里推搡什么?難不成,說你是我靈武的錢袋子,你就把這錢袋子真當成自己的了?”
“微臣不敢。”
散朝后,武成侯稍落后一步,陪行靈武帝。
“曉月這丫頭,一場架打下來,就給朕解決了難題。俊鋒,你呀,有個好女兒!”
“陛下謬贊,幾位公主才是真的貼心!”武成侯府一向與皇室交好,顏俊鋒本人更是靈武帝的伴讀,但知道皇帝皇后“覬覦”自家的丫頭,作為父親的他哪敢應承靈武帝的夸贊,連忙又把球給踢了回去,“我家曉月就歪打正著。”
“歪打正著而已。”
武成侯又強調了一遍。
靈武帝倒也不為難,笑了笑:“一戰砸了王卿家最值錢的幾個鋪子,又攪和了宋卿寶貝孫子的修煉。”
說巧不巧的,昨晚顏丹曉月和青翼蛇妖,火石妖,緋珊他們開戰時所在的街道上,剛好有幾家鋪子是屬于工部尚書的。
更好巧不巧的,昨晚禮部尚書的孫子正在閉關,吸納靈氣沖關,結果青翼蛇妖的宮域直接截斷了京城內的天地靈氣,后面顏丹曉月一手操控靈氣將火石妖席卷上天,更是使得京城附近的靈氣空了一大半,讓這次沖關變得更加雪上加霜,直接失敗。
修煉之道,不進則退,這次的失敗,只會讓之后的修行路,變得更加坎坷。
寶貝孫子吃了虧,宋明軒不敢去找武成侯和顏丹曉月的麻煩,畢竟這事的源頭,歸根到底還在紅狐王族身上。
這下,本來一根筋兩頭堵的事情,就這么通過了。
“不過,劉卿倒是一如既往地堅持。”
武成侯說:“劉大人的家族生意就是和十萬大山做的,運轉天材地寶,靈草仙藥,這筆利潤,說是一本萬利都不為過。因而劉家看得極重,京城有幾家想插手進去,都是碰了一鼻子灰。”
“他自然不愿意看到有人介入這筆買賣,只是劉家公器私用多年,野心愈發大了。”靈武帝冷哼一聲,“這次和紅狐王族的事情一并處理。”
“臣遵旨。”
“對了,愛卿,對十萬大山用兵,可有計議?”
武成侯往后一退,稟手而告,臉上的笑容十分深沉:“臣已有定計。”
靈武帝瞭望著皇宮內鱗次櫛比的閣樓,想了想,已然大概猜出了武成侯的計策,回過頭來,和武成侯相視一笑:“好,你安排去。”
……
“啪嗒。”
和主人擠在一張椅子上的小黑有些失望地看著夾在筷子上的紅燒肉掉落到碗里。
顏丹曉月原本就大大的星眸睜得更大了,連忙將碗里的紅燒肉和大雞腿一并用筷子夾了起來,用手托著,站起身,夾到了武成侯的碗里——這些好吃的,都是剛剛武成侯親自給女兒夾的菜。
現在,在顏丹曉月看來,這些菜顯然是無事獻殷勤的結果,因而把菜還給老爹,在武成侯哭笑不得的注視下,她說:“爹,咱倆不經常一起吃飯來著,結果,哎,就今天吃個飯,你給我排了這么大的活。還是爹辛苦,闔府上下全要仰仗爹爹呢!尤其我,沒有爹的辛苦,哪有我顏丹曉月欺男霸女的從容?所以這紅燒肉,大雞腿,我可還給你了。”
筷子夾起的菜一落到武成侯的碗里,顏丹曉月立馬一屁股坐了回去,端起小碗,錯開了身子,直接躲掉她老爹重新伸過來的筷子。
徐倩兮瞥了自家丈夫,不客氣地說:“曉月又不是小孩子,夾什么夾,你筷子很干凈?”
聞言,武成侯的國字臉上寫滿了委屈。不過,在徐倩兮“嚴厲”的目光下,顏俊鋒又立馬翻篇,端正了身為父親的態度,正色道:“夫人說的對。”
“我呢?”顏丹曉月見母親發威了,跟著湊了過來。
“曉月說的也對。”顏俊鋒露出獨有的老爹笑容,旋即目光落到了眼巴巴望著自己的大兒子,“你就別湊什么熱鬧了。”
“哦。”顏佑低下頭,扒拉了兩口白米飯。委屈的樣子比起剛剛做戲的武成侯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愧是父子,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這情景,若是讓看顏家兄妹不爽的謝萱看到了,必然會驚掉她的下巴。
徐倩兮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以示安慰:“最乖的就是佑兒了!”
“可惜了,陛下允許,此次若是功成,開辟出的新商道就賜給有功之人。”武成侯不無遺憾地說,一副甚為遺憾的模樣,但他的目光卻不時偷瞄著自己的寶貝閨女。
果不其然,一聽到賞賜是商道,顏丹曉月眼睛一亮。
徐倩兮一臉玩味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又帶著三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暗嘆自己從沒有短缺了女兒的吃喝玩樂,怎就混成了一位小財迷?
武成侯繼續撒魚餌:“十萬大山哦,天材地寶無數,想那劉尚書的家族就握著幾條商道,明著不顯,可暗地里,這紙醉金迷,嘖嘖,那叫一個奢侈豪橫……”
“啪。”
魚兒上鉤。
顏丹曉月一拍桌子,眼睛那叫一個閃閃發光,一時間腦海里已經勾勒出自己滿堂金玉,過著左擁大美女,右抱小美女的快樂生活。
沒來得及理會被噗通一下擠下了椅子的小黑,顏丹曉月擼起袖子,興奮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