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貴，這頓飯是一點毛病都沒有。不管是色香味形，都是一流的。連餐具，都是每個菜都有專門的餐具。這里面的講究，要不是服務員上一個菜，就在旁邊講解一下，華年壓根想都想不到。

她聽得認真極了，還從兜里掏出她的小本本，拿著根鉛筆不停地記。連飯都顧不上吃了。

李柱就坐在她旁邊，給她夾了一碗的菜，看她記得這么認真，忍不住把頭湊過來看她記得是什么?？上浀眉?，又有好多字不認得，跟看天書一樣。

虧花鴨子

甜鴨、冬古、金花火腿

去內臟，調味，蒸七分鐘。冷卻后去骨，都切片。

鴨肉皮朝下，夾放火腿和冬菇。擺圓，加雞湯蒸，勾錢，裝盤。

特別好吃。

他一拿著看，其他幾個老家伙也好奇地湊了過來，爭著看。幾個人圍著看得認真極了。

李柱看完這一頁往前翻，哦，還有日期，地點。昨天他們吃了炙子烤肉，前天吃了烤鴨，剛來的那天吃了醬肘子，灌腸，驢打滾兒。每一頁上面都有兩個人的筆跡，寫的不好的當然是幺兒的，另外一個一筆草書的，一看就是莫青山的，認真的把每一個錯字都給改過來，還在旁邊寫了批注。

李柱沒看完，本子就被后面的邵七一給奪走了，他也不急，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一邊給華年夾新上來的菜，一邊笑瞇瞇地問她：“幺兒，你記這些干什么呢？”

他說話的聲音溫柔極了，就怕聲音一大，再把華年的魂魄給嚇飛了，再找不回來，那他就要哭死了。

華年正吃得香，聽他這么說話，有點不適應，兩個人一起當兵好幾年，還從來沒聽到他這么說話呢。

何止是她，李柱的外號，就叫李大炮。什么時候這樣說過話，別說華年了，其他幾個人聽了他這么說話，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柱子哥，你別這么說話，我惡心。我就是想，我吃了這么多好吃的，都要記下來。我想好了，等我把全天下的好吃的都吃過一遍，就寫一本書，我去了哪個好玩的地方，做了哪些事，吃了什么好吃的。然后就給那些去世的戰友都燒一本?！?

“柱子哥，從回來后，我就一直在想，我們的戰友們，可能都離我們離得不遠，只不過沒有我幸運，沒能回來。咱們做什么事，他們也都能看到。”

“現在國家變得這么好，我就想讓大家都看到，哪怕吃不到，我也替他們嘗過了。你說，是不是？”

屋里半天沒聲音。五個加起來年紀超過了兩百八十歲的老頭兒，忍不住又是一臉的鼻涕眼淚。連莫青山都悄悄哭了一把。

華年看著他們又哭了，滿臉的無奈。至于嘛。

莫行止一邊伸長胳膊，給她舀了一個剛端上來的蟹粉獅子頭，笑瞇瞇地問她：

“那年年，你還當兵不當兵了？是不是想好好學文化，當個作家？”

華年把獅子頭一口塞進嘴里，立刻就被這極致的鮮美給折服了，兩腮鼓鼓的，好不容易才騰出嘴巴來回話：

“我不懂呀，這就叫作家嗎？那我愿意。就是青山哥說，這樣要花很多很多錢，我又沒有，我還花了班長你們家那么多錢呢，再說我還要養小雨，總要想辦法掙錢的?！?

李柱在一邊插嘴：“幺兒，你不用為錢擔心，我那里有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為錢發愁??！”

莫青山側目：今天這頓飯錢還是我結的??！李叔你別吹牛成不成，華年很單純的??！

莫青山側目：你讓幺兒把話說完成不成！！難道他家里沒錢嗎？可是這肯定不是華年想要的?。?

華年也說：“柱子，事兒不是這么辦的。我就是比你們少活了四十年，可是我也是個男人！我不能一直吃你們的，花你們的！！這是原則??！再說了，我也想為我們自己的國家做上一份貢獻??！錢，我覺得還是要我自己來掙??！”

李柱看她態度這么堅決，忍不住委委屈屈地哦了一聲，端起飯碗數起來里面的米粒。

幺兒跟他見外了?。∷麄牧耍?！

本來說好的，兄弟兄弟一路走，沒有歲月可回頭的。可是現在，幺兒跟他分的這么清楚?。?

他倒是結過一回婚，可是老婆早早就生病去世了，也沒有孩子??！他也沒有再找，雖然這回出來身上沒有帶錢，可是積蓄著實不少，不給幺兒花，給誰花？

他本來都想等自己死了，積蓄都捐出去呢，可現在，肯定要留給幺兒用啊。

莫行止知道他的心思，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小聲說：

“你別急，一步一步來。幺兒比我們小四十歲，現在還是個孩子呢。日子還長著呢，你就差這一朝一夕的嗎？”

他這么一說，李柱又高興了起來。扭頭笑嘻嘻地問華年：“幺兒，明天，你跟柱子哥走吧？柱子哥現在在成都，四川的好吃的，那是多滴狠滴??！柱子哥帶你去吃冷鍋串串兒，吃冒菜，吃回鍋肉，吃腦花兒，吃兔腦殼，吃四川火鍋兒?。∧愠砸荒?，都吃不過來??！還有傷心涼粉兒又麻又辣，豆花飯和蹄花兒怎么都吃不膩，炸酥肉和炸糍粑又香又脆，冰粉兒和麻辣小面是天下一絕，怎么樣，跟哥走不？”

“幺兒，你不花哥的錢，到哥的地盤上吃上幾頓飯，總是應當應分的吧？”

他這么一說，華年的眼睛都放光了。

川菜耶，還沒吃過，來之前青山哥就說帶她去吃四川飯店，可京城好吃的太多，還沒來得及去呢??！

聽著就好吃得不得了?。?

再說，柱子哥說的對，吃他幾頓飯，合情合理嘛，將來他有了自己家，自己也會管他的飯的啊，隨便他住到幾時??！

他這么一說，其他幾個就都激動了起來。

柱子，你這是犯規?。?

哪有這么明目張膽地把人給勾走的??！

不就是好吃的嘛，好像誰那里沒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