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奇怪，莫家的客廳里面，擺了大大小小好多張照片，其中不乏莫行止和領導人的照片，可是最大的，還是這幅黑白的，一看就是莫行止年輕時的照片。

照片上，莫行止一臉青蔥，也就十五六歲的年紀，和幾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小戰士站在一處，一人端著一個大碗在那里往嘴里造飯，好像還在說什么笑話，幾個人臉上的笑容，都燦爛極了。

莫青山搬著一小筐雞蛋進來，路過方秋茹和華年三人，看她看這幅照片看得出神，忍不住在她旁邊說：

“奇怪吧，我也覺得奇怪，怎么能讓這幅照片放這么大。可是我家老頭兒說，這是他最早的戰友，是他這輩子最好的兄弟，是他一生的遺憾，特別是中間那個最小的，更是沒有走出那片草地。所以這幅照片一定要掛在最顯眼的地方。”

余華年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眼睛里也氤氳出了淚滴，幾乎奪眶而出。

不奇怪，一點也不奇怪！！

要是她上輩子沒死，也會一樣，把這幅照片放在自家客廳正中間！！

因為，她就是中間那個最小的，那個班里最小的，小幺啊。

怪不得她一見莫青山，就覺得親切。

這張照片，她是記得的，是在過草地前，班長給他們弄了那頓好飯讓大家伙兒好好吃一頓，正好被部隊的宣傳干事拍了下來。

當時班長是這么說的：“你們都給老子好好吃，往死里吃！！咱們一起，走出草地，誰也不許掉隊！！誰敢掉隊，老子就拿槍崩了誰！！”

其實那頓飯，也不是什么特別好的，起碼和現在的飯菜差遠了。半斤臘肉，一堆野菜，還有兩塊豆腐，一起燉了燉，干糧也是蒸的小米干飯。可是大家都覺得，好吃極了。

可惜，自己還是沒能走出去也不知道，這些年，班長偷偷地對著這張照片，流了多少回淚。

就是莫青山長得，跟嫂子長得一模一樣，卻不像班長，要不然，她早就認出來了！！

真是的，班長那么晚才結婚，都四十年了，青山哥才二十多歲。要擱別人，孫子估計都會打醬油了！！

她伸出顫抖的手，指著照片問莫青山：“這上面的人，都活著嗎？”

莫青山剛把雞蛋放好，正要再出去拿那三只小公雞，聽她這么一問，愣了一下，趕緊回答道：“呃，好像除了最中間那個，其余的，都活得好好的吧。現在都混得不錯，最差的，也是個師長了。”

余華年這才松了一口氣。

大家都活得好好的，真的是，太好了。

方秋茹自從把兩個小姑娘領進屋，就不停地忙活，這會子端著一盤子又紅又大的桃子出來，又從茶幾抽屜里掏出了一卷鈣奶餅干塞給小雨，順手又摸出來一包大白兔奶糖，撕開來往姐妹兩個手里塞，又拿出兩個軍綠色搪瓷杯子，沏了兩杯麥乳精端過來給兩人喝，聽兒子這么說，忍不住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又死啊死的，你爸要是聽到了，肯定會錘你一頓。那個是你小六叔叔！沒大沒小的！！華年，小雨，你們想吃什么，只管跟阿姨說，阿姨別的不會，做飯倒是還成。只要你們說出來，我就能給你們做出來。”

她扭向莫青山，抱怨道：

“青山，你是鬼子進村嗎？怎么從年年家里，帶回來這么多東西。我看雞都有三只！！還是殺好了的。年年，你是咋想的，你以后不過日子了嗎？還有那么多菜和雞蛋！！”

莫青山立刻叫起了冤：“華年，你看，我說吧，不讓你帶那么多，我肯定會挨訓，你就是不聽！！媽，沒事，要是順利的話，我也不想讓華年再回去村里過日子了。你不知道，兩個小姑娘在農村自己過日子，看著凄惶得厲害。就算是華年力氣大，我也不放心。”

現在余華年看莫青山的眼神，都帶了一股子慈愛。嘿嘿，這是自己嫂子，這是自己大侄子呢。可不能讓大侄子挨訓，連忙發了聲：

“沒事兒的，姨，農村別的沒有，就菜多。現在又不割尾巴了，我家今年喂了二十多只雞，這次帶來的都是今年的小公雞，燉雞可好吃了！！”

方秋茹一聽華年說話，就開心得不行，拉著她的手往沙發上按，還把盛著麥乳精的缸子塞進她手里示意她先喝：

“行，華年這么能干啊？那成，今天晚上咱們就炒雞子吃吧，我看還有綠豆粉皮兒，一會兒直接泡上，晚上也放進去。青山跟你說沒，我做飯可好吃了。再燒個排骨。你還有啥想吃的沒？”

在來的路上，莫青山倒是提了一嘴，不過說的也沒這么詳細啊。

不過現在余華年已經完全放松了下來。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了。一邊笑嘻嘻地捧著麥乳精噸噸地喝，一邊甜甜地跟方秋茹說：“姨，我不挑食，我吃什么都行的。就是我飯量可不小。”

方秋茹笑：“那不是正常么，不是說你力氣可大了。力氣大，自然會吃得多些，要不然哪里來的力氣。那我就看著做了。”

說完，就摸了摸自從進了屋，就不停地在往嘴里塞吃的的華雨的小腦袋一下子，折身去忙乎了。

余華年和余華雨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帶來的干凈衣裳，坐在餐桌前，吃起了方秋茹精心準備的晚餐。

晚餐真的很好吃，是她們從來沒有吃過的美味。炒雞，中午的牛肉沒吃完帶回來做的小炒黃牛肉，話梅排骨，烤茄子，水芹牛肉羹，樣樣都好吃，好吃的華年和華雨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吞下去。

特別是那個排骨，竟然是甜的，還帶了一股子果香，吃到嘴里一點也不膩，怎么就這么好吃呢，簡直怎么也吃不膩。

怪不得莫青山做飯那么好吃呢，原來是家學淵源啊。

只是，余華年的心思，沒有完全在面前的飯菜上，而是一直往門口看自家班長什么時候才會回來。

這天都快黑了，他怎么還不回來呢？

她都快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