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今兒吹的是什么風(fēng)？竟然把王姐姐給吹來了！”還未進(jìn)小花廳，蘇如煙便熱情開了口。

王蘭君從圈椅上坐起，順勢拉了一把呆呆愣愣的秦香。

秦香本名不叫秦香，叫王香蓮，今年剛滿十一，這些年一直跟著母親住在鄉(xiāng)下。

前段時間母親病逝，嫡支那一脈來了人說要挑選姑娘去京中培養(yǎng)，她被挑中，離開村子來了天底下最繁華的京城。

她來京城以后被改名叫秦香，成了五品官員秦正廉的庶女。

她一個鄉(xiāng)下的泥腿子，竟然搖身一變成了高門貴女，她做夢都不敢夢這樣的貴重身份和生活。

母親王氏算起來應(yīng)該是她的姑母，正是她派的人接了自己來秦府。

王氏同她說的很清楚，只要她乖乖聽話，以后定然會為她找一個條件殷實的夫家。

所以，即便秦香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很累很累，卻依然在咬牙堅持。

今日王蘭君被王氏叮囑，帶著秦香出來和她的小姐妹走動，將秦香介紹出去，好坐實秦香秦府七姑娘的身份。

王蘭君純粹是逼不得已，她沒有見過秦湘，只知道秦府有個庶出的七姑娘，一直被姨娘養(yǎng)著，不常出來見人。

這會兒那柳姨娘沒了，王氏倒是好心，把人記在名下成了嫡女，搞得她這個王家正經(jīng)嫡出的姑娘得帶著秦香出來見人。

“蘇妹妹，我今兒是來跟你商量一件事。”王蘭君上前拉住蘇如煙的手，眼角余光瞥見木木呆呆的秦香，心里的怒火又升騰了起來。

可這是在蘇家，她的教養(yǎng)也不允許自己說出什么不得體的話。

她只能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翻騰的怒意。

“對了，蘇妹妹，我跟你介紹一下?！蓖跆m君扭頭看向秦香，對蘇如煙笑道：“這是我表妹秦香，于家中排行老七，前段時間才記到我姑母名下?！?

這京城的貴女就沒幾個蠢的，王蘭君話一說完，蘇如煙立馬聞弦歌而知雅意。

她輕輕捏了一下王蘭君的胳膊，不動聲色給遞過去一個眼神。

王蘭君微微點(diǎn)頭，抬手一指花廳外一盆開的正艷的“十八學(xué)士”，“蘇妹妹，那盆花我怎么沒見過？”

蘇如煙拉著她的手朝花廳外走去，沒有提及秦香。

秦香垂下眼，抿了抿唇，沒有跟過去。

她自幼住在鄉(xiāng)下，和寡母相依為命，從小便學(xué)會了看人臉色。

她知道這位蘭君表姐并不待見自己，且蘇姑娘打量自己的眼神里也隱隱透著高高在上的鄙夷。

秦香不更打擾她們看花，又不敢獨(dú)自落座，只能忐忑的站在原地等候。

……

……

小花廳外，王蘭君看距離挺遠(yuǎn)，秦香應(yīng)該聽不到她們談話的聲音了，才低聲跟蘇如煙抱怨。

“我姑母也不知道是抽哪門子風(fēng)，非把一個莫名其妙的庶出記到名下。”

“這庶女之前一直養(yǎng)在小娘名下，粗鄙不堪，大字不識一個，被記到我公母名下后才開始學(xué)認(rèn)字。”

“這些畢竟不是我王家的事，我不會多說什么，可我姑母非得讓我把她帶出來見人，說是讓她多交朋友?！?

“不是，就她那樣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樣子，她交哪門子朋友？和誰交朋友？”

“我真的煩都要煩死了！”

蘇如煙靜靜聽著，等她報怨完再開口道：“你真不知道王夫人為什么要把一個庶女記在名下？”

王蘭君愣了愣，猛地反應(yīng)過來，“你可是知道了什么消息？”

蘇如煙輕輕“嗯”了一聲，拿起帕子掩住了唇。

“楊大人家中有一癡兒今年十三歲，楊大人為了他的婚事幾乎愁白了頭?！?

“而楊大人是你大表哥的頂頭上官……”

蘇如煙沒有繼續(xù)往下說，反正懂得都懂。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但不會有人主動去提及，更不會有人去告訴秦香，她即將被秦家送入火坑。

區(qū)區(qū)一介庶女，能加入五品官員家中，已是燒了高香了，說不定她自己也愿意呢？

不過也有夫人私底下評價王氏心狠，為了她的兒子，將秦府所有女兒都給賣了。

也是，又不是她的親生女兒，都是一些小娘生的、小娘養(yǎng)的，她只需要記個名，這些女兒就能隨意被她嫁出去給自己的兒子鋪路。

王蘭君的后槽牙不自覺咬緊，她有些驚慌失措抓住蘇如煙的胳膊，聲音發(fā)顫。

“如煙，我覺得姑母好可怕。”

“我好擔(dān)心她哪天會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來?！?

“不會的，蘭君，王將軍又不是吃素的，豈會任由她一個嫁出去的妹妹做自己女兒的主？”

“況且，你的婚事根本不用操心，皇后娘娘心里應(yīng)該有底，只要你自己不犯蠢落到她的圈套，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蘇如煙說完，想起她之前聽到自家母親和別的夫人提及，王氏原先本就是王家的庶女，在十二歲時被記到嫡母名下，然后嫁到江南。

王氏不過是將自己在王家發(fā)生的事，發(fā)揚(yáng)光大用到了秦家而已。

“這么說來，這表妹也挺可憐的。”王蘭君說著，扭頭看了一眼還在花廳里站著的秦香。

蘇如煙搖頭，“也不能這么說?！?

“她有可憐的地方，也有完全不可憐的地方?！?

王蘭君沉默。

是啊，如果以秦香庶出的身份，根本夠不上五品的官宦人家，頂多只是家世清白的普通秀才。

婚后陪著夫君慢慢考，等夫君考出來了，那她也就熬出頭了。

若是沒考出來，那充其量一輩子就是個秀才娘子。

或者次等一些的，便是嫁入那商戶人家，雖說商人地位已經(jīng)不像當(dāng)初那樣低賤，也允許穿金戴銀、身披綢緞，出身商戶同樣準(zhǔn)許參加科舉。

但有一些東西根深蒂固，商戶總是會被人在心里瞧不起。

要是入了商戶，那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與貴女們有交集，曾經(jīng)的閨中好友也會漸漸斷了聯(lián)系。

況且，秦家根本不可能把女兒嫁到商戶，即便是庶女也不行。

楊家再怎么樣也是官宦之家，秦香嫁過去就是楊家的少夫人，只要她生下一個兒子，在楊家就沒有人能動得了她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