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魏伴伴辛苦了。”說到這,朱由檢話鋒一轉:“但如今家國不安,戰火四起,還未到馬放南山之時啊,魏伴伴,晉商那事還得趕緊去辦,朕會命李若漣全力配合。”
三百萬兩銀子聽起來是不少,可朱由檢知道,根本花不了多久,打仗要錢,賑濟災民要錢,補足邊軍軍餉要錢,改革軍隊要錢,處處要錢,一條沒了活水的小溪,注定會干涸。
“是!奴才明日就親自帶人去查!”
二人又說了一陣,魏忠賢就要離去,可朱由檢卻叫住了他。
魏忠賢回過頭來,不明白朱由檢還有什么事:“陛下還有何吩咐?”
沉默中,朱由檢看了魏忠賢一陣,才返身取過龍案上一道詔書,再回到魏忠賢面前,將詔書緩緩展開。
朱由檢眼神淡漠,緩聲道:“相信魏伴伴不會讓朕失望。”
魏忠賢瞧著眼前加蓋了玉璽的空白詔書,目光變幻不定,這是搞的哪一出!詔書上什么也沒有啊!可電光火石之間,他明白了!
陛下這是在告訴自己,晉商這事全憑自己做主!這道圣旨由自己草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無論涉及到誰,無論需要多少兵馬!
想到這,心中不禁有些感動,沒想到陛下和先帝一樣對自己如此信重,叩首哽咽道:“奴才一定將差事辦好!誰擋陛下的路,奴才一定將他們剁成肉塊喂豬!”
“好!有這樣的決心就好,去吧,朕在背后為你撐腰!”朱由檢將詔書遞給了魏忠賢。
這事朱由檢想了很久,八大晉商走私一事,所涉及的官員恐怕不計其數,但最緊要的是,衛所,邊軍有沒有人參與?一定有!這是大麻煩,那就需要調兵馬前去,單憑錦衣衛不行,他思來想去,給道加蓋了玉璽的空白圣旨,由魏忠賢折騰去吧!
金臺坊,騰驤四衛駐地。
朱由檢在曹化淳等人陪同下巡視駐地,明明才剛讓曹化淳任御馬監提督不久,就迫不及待的前來視察,可見對騰驤四衛,這支自己手中唯一的武裝力量的重視。
自土木堡之變后,軍隊就漸漸脫離大明皇帝的掌控,被文官集團握在手中,也就一個明武宗嘗試重奪軍權,可惜......
“奴才知道陛下對四衛的重視,這些天來沒敢懈怠,一直在整頓,可時間畢竟太短......”曹化淳時刻注意朱由檢的表情,在旁小心翼翼的說道。
他知道朱由檢的心思,那就是要握有兵權!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不惜將司禮監掌印的位置給了王承恩,而讓自己這個離他最近的人任御馬監提督。
看著已經漸成模樣的隊列,朱由檢點頭道:“無妨,朕只是來看看。”
“這么短時日,弄成這樣不容易,辛苦曹伴伴了,缺什么需要直接找朕!”朱由檢站在臺上無限感慨,手里沒有兵,心里總是不踏實,他打算將四衛改成勇衛營,兵力擴充到兩萬,至少將皇宮看好,可得需要一個過程。
這些天,外朝一些文官已經對曹化淳對整訓四衛的事表示不滿了,這些人真是蹬鼻子上臉!真想一股腦全殺了,可這樣的事只能想想。
“是!”曹化淳答道。
“孫應元,周遇吉,黃得功、孫之沆四人現任何職?四衛兵馬實際幾何?”朱由檢問道,他親點這四人進入騰驤四衛,為的就是培育自己的嫡系將官。
孫應元,周遇吉,黃得功就不說了,歷史已經證明了他們的忠心,孫應元在羅山孤立無援,兵敗自刎;周遇吉在大廈將傾,諸軍皆降之時,死守寧武關;黃得功以身殉國;至于孫之沆......是孫承宗之孫,自己人,忠心不用懷疑。
他要用這四人牢牢將四衛控制在手中,之后控制皇宮,再后控制整個京城!最后剿滅流民,踏平遼東!這就是他的野心!他的宏圖!他的霸業!
可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女孩子的手都沒摸到,就想著上別人身子了?
“四人分別任一衛指揮使,四衛現有兵員四千人。”曹化淳如實答道,他到任后裁撤老弱,清點兵員,如實造冊,清退空餉,得罪了不少人,可為自己身為主子最信任的人,辦事敢不盡心?
“好!喚他們來見朕!”朱由檢也想見見這些歷史上的忠烈之士。
曹化淳朝身邊一人低語幾句,那人匆匆而去,不多時,便見四人大步而來。
四人一身甲胄,身材高大,英姿勃發,走路時鎧甲碰撞之聲,嘎嘎作響,來到朱由檢身前數步時,當即跪倒。
“末將孫應元”
“末將周遇吉”
“末將黃得功”
“末將孫之沆”
“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好好,都起來吧。”朱由檢看著這些猛將忠臣,心中又敬又喜,敬他們以身殉國,喜他們納入了自己麾下,總算有了自己的班底。
四人這才起身,曹化淳為朱由檢一一介紹。
四人本就蒙朱由檢親擢入騰驤四衛,升為指揮使,泥蟲化龍,心中自是對朱由檢感恩戴德,現在又蒙朱由檢召見,皆是激動不已,對朱由檢劈頭就是一頓胡贊海吹。
朱由檢笑著聽完,點了點頭,朝四人說道:“當今四海不靖,戰火紛飛,要用兵的地方將來多著呢,天下兵馬何其多?唯汝四人乃朕親擢,勿要辜負了朕的期望。”
他這意思就是,天底下兵馬將官都很多,但只有你們四人,是我親自提拔的,不要讓我失望,可以說朱由檢對這四人,對騰驤四衛寄于厚望,看成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錢。
四人紛紛表示愿為皇帝效死,朱由檢又撫慰一陣,這才回到紫禁城,他要見一個人。
新任總督京營戎政,兵部右侍郎李邦華!
李邦華,朱由檢是知道的,在闖軍攻破北京城的時候,自殺殉國了,崇禎用他來整頓京營也是一把好手,既有忠心又有才華,這樣的人不用,那還用誰?
踏入暖閣,李邦華已在殿內等候了。
映入朱由檢眼眶的是一位約五十年紀,四方臉,額上鐫刻著皺紋,兩鬢夾雜著銀絲,可身形依舊挺拔有力,正是名臣李邦華!
望見朱由檢進來,李邦華當即跪倒:“微臣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嗯,愛卿不必多禮,請起,來人,賜座。”
立刻就兩名內侍從殿后匆匆而來,一人手上拿著小凳,一人提著燒得紅燦燦的炭爐,放在了李邦華跟前,原來是王承恩見殿內太冷了,吩咐手下取來驅寒的。
十一月的紫禁城,還是太冷了,李邦華沒想到新帝竟對自己如此抬愛,烤了烤有些僵硬的雙手,終于是感到了一絲暖意,這才起身道:“謝陛下。”
還在想著該怎么開口說一說京營的那攤子爛事,可朱由檢已先聲奪人:“朕命愛卿為總督京營戎政,是希望愛卿能為朕整頓京營兵政,如今天下軍備廢弛,特別是遼東一敗再敗,朕憂心不已,若有一天戰火燃到京師,所能倚靠者不過京營了。”
話說完,朱由檢靜靜的等著李邦華發言。
李邦華沉吟一會,他知道京營的事,一多半是老弱病殘,還有諸將及勛戚、宦官、豪強以家中仆人冒充軍中士卒,每個月支取一份糧餉,還有什么私買私用戰馬軍械等爛事不計其數。
若真要整頓,其中艱難險阻可是不少,可自己受新帝如此重視抬愛,又怎能畏縮不前?瞻前顧后?想到這,他起身道:“陛下既有此心,微臣必全力以赴。”
可他沉默了一會,又吞吞吐吐道:“可若決心整訓兵馬,恐朝野非議頗多,五軍都督府那邊......”
五軍都督府,在朱元璋時期掌天下兵馬大權,土木堡后漸漸淪為單純執行兵部命令的機構,五軍都督府調有統兵權而無調兵權,兵部擁有調兵權而無統兵權,實權削弱殆盡。
可痩死的駱駝比馬大,五軍都督府中都是一些王朝勛貴擔任要職,尸位素餐,這幫人本事不大,脾氣不小,要動他們的蛋糕.....可不容易。
朱由檢明白李邦華的顧慮,就是一旦開始整訓京營,那得罪的官員勛貴不在少數,彈劾他的奏疏不會少,一直扎根京營的五軍都督府那些伯爺,侯爺,國公肯定會有意見,他需要自己的支持。
他走到炭爐前,烤了烤手:“愛卿放心,所有事朕替你撐著!京營乃京師安危所系,任何人想要插手,朕必以白刃砍下他們的頭顱!”
“無論是朝堂上百官,還是...與國同休的勛臣貴戚!”
看著一臉狠色的皇帝,李邦華心中不禁一凜,殺伐果斷,雷厲風行,陛下......真有雄主之資!興復大明,必此帝也!
“既如此,過段時日,臣必給陛下看到一個煥然一新的京營!”李邦華表示了決心。
“好!”朱由檢很開心,明末其實忠臣良將并不少,只是陷于環境,未能施展其才,在滾滾洪水面前,一盆清水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你回去后先遞個折子上來,朕先從內帑撥銀五十萬兩給你充作軍資!后續不夠再向朕要!缺什么就說!給你一年時間,朕一定要看到一支強軍!”朱由檢心情大好之下,眼都不眨一下就花出去五十萬兩。
李邦華聞言一喜,還有這種好事!五十萬兩銀子,夠自己施展一番拳腳了。
“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