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還在繼續(xù),她看見堂溪權拿捏著江家被誣陷的證據(jù)卻遲遲沒有動作,一種名為恨的東西早已烙在她心里,生根發(fā)芽,年幼時到現(xiàn)在早已長成參天大樹,她等不了了,單刀直入問堂溪權為什么不揭穿。
他回她還不是時候。
那什么時候才算是?江翎多想問問,她等了十年,十年的時間,她都在搜尋著蛛絲馬跡,就是為了讓真相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如今這真相就在眼前,她如何不心急?
江家人待她一般,可她流的是江家的血,吃的是江家的米,穿的是江家的衣,用的也是江家?guī)Ыo她的,江戎不親近她,可她知道他一生無愧于天地,更無愧于皇家。
眼淚滑落過絕美的臉頰,指尖與臉頰相觸的那一瞬間,男人敗下陣來,他凝視著眼前的女子,好像和小時候大不相同,也對,容貌變了,性格也變了許多,愛哭和嘴饞的毛病卻沒改。
他淡淡地笑了,他幫她了結最后一個心愿,就不能陪在她身邊了,也不知她何時能改掉這愛哭的習慣。
她還有什么重要的事沒有完成,她不能死,絕對不能,她要為江家翻案,向世人證明她江家清清白白,為昭云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坐的夠久了,藥效有些撐不住了,就這么陪著她坐了快小半夜,男人也憶起自己幼時,過得并不好,有上頓沒下頓,何以為家?狗窩馬棚豬窩,凡是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直到有一天有個灰頭土臉的小姑娘闖入了他在的“安身之所”,他被驚醒,拿著防身的石頭向她砸去,卻被她一躲,恰好砸在豬臉上,那頭公豬也被嚇到,被砸的暈頭轉向,發(fā)出“哼哧哼哧”的豬叫聲,直沖沖向他沖過來。
他第一反應就是跑,不跑難道等著被豬撞死嗎?可他沒想到有人比她跑的更快,兩人居然默契的往同一個方向跑去,對視一眼,竟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生比死更強的念頭。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可能。
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他們跑到了街上,這個小姑娘竟對著那白花花新鮮出爐的大白面饅頭流口水,他可是連想都不敢想的呀,她就那么直愣愣地盯著,好像下一秒就要撲上去了。
他和她說,“這樣吧,你吸引那個賣饅頭的注意,我趁機拿幾個就跑,咱們前面小巷里集合,怎么樣?”
第一次,他第一次看見這小姑娘眼里散發(fā)著期待的光芒,他也很期待。
計劃就這么潦潦草草的決定下來,她懵懂的問老板有沒有看見自己的家人,老板也耐心的聽著她說話,殊不知自己新鮮出爐的饅頭竟慘遭毒手。
他站在隱角,慢慢將手伸到蒸籠中,嘶——好燙!他被這熱氣燙到,猛的一縮手,一想到她那渴望的眼神,又不怕死的再次伸手,拿到兩個熱饅頭一瞬間,老板竟眼尖發(fā)現(xiàn)了他。
“哪里來的小畜生,竟敢打老子饅頭的主意!”老板顧不得面前的小姑娘,大手一揮打算直接拎起他的衣領,哪知他覺得饅頭太燙,索性扔了一個在老板臉上,直接撒腿往前面跑去,還發(fā)出一陣嬉笑,老板被砸的猝不及防,一時之間竟沒有追上去,反倒是看著他消失在人海中。
“這不要命的小兔崽子,要是有下次看老子不宰了你的手!”老板惡狠狠的回頭,那小姑娘不知何時也已不見,老板腦海中閃過什么,但他卻沒有捕捉到,只是在掛念著剛剛那小姑娘到底有沒有找到她的家人。
幽暗的小巷子里,無數(shù)陽光灑在地上,卻落不到這兩人的身上,他們本就生活在黑暗里,怎么奢求一絲光亮?
她看著他被燙的通紅的手掌,眨了眨眼睛,“一人一半?!甭掏痰娜嗽捳Z讓他的心柔軟起來,他也能吃這饅頭嗎?口水悄然咽了下去,又看見她亮亮的眼睛,他一推這饅頭,搖了搖頭,上一頓吃的是豬食,連豬都嫌棄的東西卻被他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吃完便休息在豬棚里然后就遇到了她。
老天真是奇怪,總喜歡把同病相憐的人安排在一起。
她沒有告訴他她是什么人,發(fā)生了什么,怎么就無家可歸了,他也沒有說過,他為何會這樣,兩個人就好像順其自然的認識了很久,他早已把她當成了妹妹,想要一直一直保護她。
想到這里,他揉揉眉心,今晚太累了,他要去睡會了,可他總是有些不敢睡,他怕他一睡,眼睛一閉就再也睜不開了,再也見不到她了,他還想再多看看她,哪怕再多一會也好啊。
終究是身體撐不住了,他拖著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回冰室,躺在用冰做成的床上,仿佛周身的血液都陷入了凝結,只有這樣,他才能少承受些痛苦,多些活下來的機會,希望下一次醒來,她已經(jīng)放下過去,大仇得報了。
他閉上了眼睛,嘴角噙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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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江翎醒來,眼睛有些費力地睜開,昨晚她應是哭過了,眼睛有些略腫,她不記得做了什么夢,但她是有意識的,能讓她哭的夢,也絕對不是什么好夢,她也沒必要這么費勁心思的想這些。
小春兒進來為她梳妝,給她換上了赤璃人穿的衣裳,只不過是男裝,稍加修飾,立馬從嬌小玲瓏的姑娘家變成了秀氣的小生。
江翎有些憂心忡忡,穿上了衣服事小,行了赤璃人該做的事才是事大,可眼下這樣的情況,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無論如何,她絕對不可能做出對不起國家的事情來。
門外早已備好馬車,那個黑袍男子沒有出現(xiàn),本以為他會來送送她什么的,沒想到他未曾出現(xiàn),她也沒跟他打個招呼就這么走了,江翎有些失落,總覺得心里還有什么沒做一樣,到底是什么呢,她低語著。
“姑娘,此去昭云,您的姓名不可引人注意…”
劉伯一番話江翎這才想起來,她以前沒有名字,堂溪權讓她進入千絕樓才有了“頌”的名號,如今沒有人知道她是江翎,不過這個名字她要為江家正身之后才能公諸于世。
現(xiàn)在的她…倒不如…江翎看著遠處江邊生長著一大片決明子,心胸豁然開朗,“那不如叫江決明吧。”
劉伯順著江決明視線看去,悟了這“江”字是何含義,可他卻不知道這江本就是她所有。
決明決明,她相信江家的事定會如這決明子一樣在有朝一日能夠公開明亮,真相公之于眾,還江家一個清白。
她也要和過去的自己說再見,從現(xiàn)在開始,她要好好活下去,就像當初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