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面面相覷，沉默，盡在不言中。

對于自己處心積慮，通過“作弊”參與這場本不是普通人類能涉足的招募，卻又在“最終面試”見到了意想不到的、往日曾差點殺死他的敵人，貝恩此時心中五味雜陳，苦澀在他的唇齒間彌散開來。

“超霸，我曾經輕蔑你。”

“現在，我已經吸取教訓，這是我從你身上學到的本領——不要輕視任何存在。”

貝恩對于超霸的招攬，并沒有立刻答應，而是開始用一種沉痛的語氣自顧自緩緩說道。

超霸滿頭霧水，看著貝恩在這拄著拐杖發表演講。

“面對強大的對手，我應該竭盡全力，利用任何自己能夠利用的輔助，甚至是求助他人。超霸，你讓我打開了思路，不固守成規，堅持那些可笑的‘公平’。這個世界的確不公平，沒有任何公平可言，這本應是銘記在我心底的規則，而我卻受到榮耀和優渥生活的腐蝕，貪婪于他人的庇護，消磨力量遺忘初心，忘記了這些世界底層規則，這是我的錯。”

“我并沒有預料到，你竟然就是此次招募的幕后老板，早知道我絕不會前來。但既然我已經站立在此處，我就絕不會退縮，還沒有必要退縮。盡管提出你的挑戰，我會竭盡全力以證明我的力量。”

看著嚴陣以待的貝恩，超霸卻是糊涂了。

“嗯？你在說什么啊？”

貝恩的視線，掃過超霸那身設計形似超人的紅藍配色戰斗制服，只是胸前的標志不是S而是U。

“我知道你還在為那場戰斗懷恨在心，那并不公平，無論對于你，還是對于我。你展現出來的力量遠比我強大，我向你道歉，我并不期望你能夠寬宏大量饒恕我的冒犯，但倘若你想同我再次戰斗，發泄你的怒火，我希望能給我留些養傷的時間，這樣也許才會令你盡興。”

這番話說得幾乎毫無漏洞，貝恩因為不公平戰斗失敗而向超霸道歉的前提為——超霸是遠勝于他的強者。并且貝恩坦言如果要再次戰斗，需要緩沖時間。

貝恩下定決心，如果超霸真的要追究他的過錯，同他戰斗，倘若有緩沖時間，貝恩必定加急研究升級“毒液”，倘若不成功，貝恩攀登向最強的道路必定會折損于此，即使原本這種希望就渺茫。

過去貝恩曾經短暫接觸并對戰超人，也是利用了超人畏懼氪石的弱點，倘若超人沒有弱點，倘若超人不是心慈手軟，貝恩當時絕對會殞命。

對于超霸來說，貝恩這一席話大部分無疑是白費功夫。

“你想多了，貝恩，別那么緊張，你的腿是有什么毛病嗎？之前我們打架的傷還沒好？既然你是來應聘的，我肯定不會追究過去那些事情，要不你先坐在這個椅子上？慢慢聊？”

超霸指向老板桌前的椅子，示意貝恩就坐。

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超霸倒沒有心思要故意為難貝恩，尤其是在這種場合，他都快要忘記那個夜晚連串發生的事情了。

而貝恩此時處于緊張狀態，篤定那是有什么陷阱，或者考驗，執意拄著拐杖站在原地，用不行動來表達他的態度。

“嗯······既然你要這樣，好吧，隨你的便。”

“看起來你只知道，這是韋恩集團在公開招募超能力者、超人類，并不清楚背后的緣由。”

“我和韋恩集團合作，韋恩集團公開招募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我的超能力者軍團選拔成員，而最終能不能加入，都要經過我的審核。當然，即使沒通過我的要求，也同樣可以選擇短期雇傭合同為韋恩集團效力，韋恩集團來者不拒。”

“我看了你的簡歷了，貝恩，你能隨地大小變。那，你現在變給我看看？你這樣渾身打滿繃帶還能變嗎？”

超霸好奇地探頭探腦，瞪大眼睛，滿懷期待等著貝恩接下來“隨地大小變”的行動。

至于貝恩？貝恩的心情已經降至谷底，嘴角向下撇的弧度，簡直是貝恩突破有生以來記錄的一次。

在貝恩看來，他費盡心思爭取機會被超霸如此褻瀆羞辱，這一切都荒唐可笑得像個絕佳的笑話，而貝恩正是極力促成了這個絕佳笑話的源頭。

“這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錯誤，我沒興趣陪你玩什么軍團過家家游戲，我實話實說吧。”

“我并沒有超能力，也不是超人類，我研發了一種藥物，能夠短暫提升我的身體素質，增幅我的體型，提高我的力量和反應速度，但這不是沒有代價的。”

貝恩向后轉身，向超霸展露了即使現在也位于貝恩身后的鋁合金高壓“毒液”罐。

金屬面罩、鋁合金“毒液”罐、和連接這兩者的具有一定可塑性和變形性的橡膠管道，倘若不說清，旁人可能以為這是一套外觀奇異的全套吸氧設備，專供于某些有長期呼吸道疾病的病人。

“我稱這種藥物為‘毒液’，使用時，它會使得我的皮膚撕裂出血，使得我頭腦昏沉，這和反應速度的提升并不矛盾，盡管我能更快做出反應，但是我進行復雜思考時會受到瘀滯阻礙，只有足夠的休息才會使得我恢復神智清明，我不知道過量使用這種‘毒液’是否理智，絕非必要我不會濫用這種力量。”

“所以······你為了這場招募作弊了？”超霸問道。

“面試官通過了我，我憑借實力和表現贏得了入場券，如果你覺得這是作弊，那么，是的，我作弊了。”

貝恩坦蕩蕩地點頭承認。

“哇、呃，感謝你的坦誠，貝恩，你既然不打算加入我的軍團，那你要加入韋恩集團嗎？”

面對著超霸，貝恩的眼神透露出意味深長。

“我本來就是韋恩集團的職員，在我們第一次戰斗前就是如此。”

“噢，噢，那可真是······巧合。”

巧合？沒有巧合？身處哥譚這座罪惡深藏的城市，一切的巧合都是必然，超霸這樣強大的存在，和城市勢力最廣泛最深厚的韋恩家族強強聯合，也是必然。

貝恩離開了用于“最終面試”的韋恩集團頂層總裁辦公室。

打破底線，不擇手段，現實沒有“公平”，不是各種規則約束的競技場，只有站到最后的強者才有資格主宰一切，立于陽光之下。這是浮現于貝恩心底的話語，警示他的規則。

韋恩集團投資星辰實驗室，研發對付超人的物質——氪石，并且制造氪石武器，交易給毫不相關的他人，讓別人成為韋恩集團的替罪羊、送死鬼，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讓超霸知道的好。

超人的死，韋恩集團難辭其咎。然而，現在冒出了個沒有弱點的超霸，倘若不是親眼所見，貝恩絕對不會相信，本應該是死敵、不死不休的對立存在，竟然此時成為了合作伙伴、盟友。

在貝恩看來，超霸和韋恩集團的合作，建立在謊言和欺騙之上，搖搖欲墜、岌岌可危，隨時會被知道內幕的人戳破，這樣的人不止一個。

但貝恩并沒有理由去告知超霸真相。

沒有必要，也沒有意義。

韋恩家族的家主，托馬斯·韋恩老爺，從監獄中提攜了貝恩，而貝恩雖然想要攀登最強者的頂峰，但也不是狼子野心之輩，尚還心懷感恩，必然不會愧對這份恩情，貝恩做不出背叛韋恩老爺、出賣韋恩集團的小人之舉。

既然超霸蒙受欺騙，那也未必是壞事，這無論對于韋恩集團，還是全人類，都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福祉。

什么樣的福祉？

那自然是操控超霸這樣強大的存在，用來對付人類目前無法對付的敵人。

陰謀策劃得巧妙，超霸將會成為人類手中無往不利的絕殺武器，倘若稍有失察，引起超霸的清醒和復仇，這將是致命的。

嫌隙在前，貝恩斷定自己必然不能留下，超霸再怎么遲鈍，也遲早發現端倪。

更何況，知道此次招募的隱情，就是為了擴充超霸的超能力者軍團，這個名稱一聽就不正經，無非就是利用不明所以者對領袖的崇拜來招募炮灰，貝恩決計不會上當的，他只是想要重回巔峰、超越自我，不是打算參與人類所不能涉及的超自然力量戰場，不是打算白白送死。

貝恩對接下來的計劃，心中已經有數了。

還有誰值得貝恩為之效力呢？不會是超霸，也不會是夜梟或者蝙蝠俠任何一個。韋恩老爺的兩個兒子，私底下在哥譚斗得天翻地覆，最近才稍稍停歇，任何有腦子的人都不會貿然摻手他們的斗爭，他們是一家子，只要不打死，最后還會重歸于好，別人可就慘了。

貝恩要去找韋恩老爺，也就是托馬斯·韋恩，復仇騎士。

復仇騎士曾經在哥譚暗中擴張勢力版圖、打擊競爭對手的輝煌歲月，早已經封塵在絕密檔案中無人知曉，即使現在復仇騎士已經年老體衰，野心銳減，趨于保守平庸，但仍有過人之處。

貝恩必定會通過展示忠誠、反思錯誤，來贏回韋恩老爺心中的位置，哪怕代價是從此在暗地里活動，那也值得。或許，韋恩老爺會派遣貝恩與哥譚暗地里“法庭”那幫家伙打交道，也說不定呢？韋恩老爺曾經想洗白產業，讓兩個兒子成為干干凈凈的商人，只是受到法庭的阻撓屢次失敗，法庭在哥譚無處不在，法庭就是哥譚本身，韋恩老爺不一定會讓貝恩加入法庭，也可能會讓貝恩專心對付法庭其中的某些人······

這樣想著，貝恩離開了韋恩集團總部大廈，即使是陰云不散的天氣，這座建筑比起周圍其他的大樓也更顯得陰沉幾分。

······

超霸坐在舒適的老板椅上，手指敲打幾下桌面，思考著剛才和貝恩的對話。

貝恩不愿意加入，那也沒辦法，看來是上次和超霸打過架，差點被超霸殺了之后，貝恩因而產生心理陰影了。

強扭的瓜不甜，超霸也不能摁著貝恩這頭倔牛硬要他加入，否則只會像邀請小丑那樣，扇大耳瓜子扇得小丑滿口黃牙都掉光了，還沒能成功。

哎？小丑呢？這下超霸又想起來小丑了，等到招募結束、探查隕石之后，就去找小丑吧！橫豎小丑那微弱的自愈能力也算是超能力。其實說起來，像哈羅德這樣受到神力戒操控的這種普通人，竟然也在系統的范圍內，著實出乎超霸的意料，超霸原以為不會成功呢！

這時，秘書向內探頭，出聲詢問超霸是否要繼續面試，還是今天就到此為止。

“喊下一個進來吧！”

“咚、咚”門外傳來響聲。

似乎是腳步聲？沉重的聲音伴隨著的，是地面輕微的震動，即使抗震性能再好，也架不住來者如此大的噸位。

超霸從桌面堆疊的文件資料中，抽出“殺手鱷”的簡歷。

兩米七，三百多公斤。具有罕見特殊的遺傳基因病，后天發病，外觀類似鱷魚和蜥蜴的混合種，完全已經是“超人類”的范疇，根本不適合暴露在普通人眼中。

殺手鱷并不是自愿前來的，而是韋恩集團用了大力氣搜捕，往下水道通電，把它電暈了用籠子運上來的。

真慘。

人家在下水道吃垃圾，活得好好的，非要弄上來干嘛呢！

罪魁禍首超霸本人，沒有絲毫對此愧疚的心態。

“嘭！”殺手鱷推開了門，彎腰進入門內，來到了總裁辦公室的大廳中間，面對著超霸。

殺手鱷那張怪物的臉，讓超霸看不出它的神情到底是如何。

“是你，恨你，戰斗。”

冤有頭，債有主。

超霸的視線，從上下打量殺手鱷，又回到了殺手鱷的簡歷資料上。

上面特別標注了，殺手鱷的智商只有6歲兒童，看來也不是很笨嘛！只是，要打架的話，超霸吃完氪石最多一拳，就可以把殺手鱷打得翻肚皮，等會還要去探查隕石，還是節省點力氣和氪石資源，現在有更好的人選。

超霸的視線移到落地窗旁邊的窗簾下，那里有一雙散發微弱熒光的綠靴子，儼然是能量構造的。

為了壓制神力戒，超霸自從讓哈羅德加入軍團，就一直把哈羅德帶在身邊。

哈羅德從頭到尾，整場面試，都處于這間韋恩集團總裁辦公室，只不過是躲在窗簾之后，窗簾的長度并不足以掩飾哈羅德的存在，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創造些許虛假的安全感。

“哈羅德！出來！”超霸沖著窗簾底下的那雙綠靴子叫道。

看得出來，哈羅德的腿抖了一下，沒有回應。

“神力戒！神力戒！出來！”

戒指散發光芒，扯著哈羅德的手臂，將淚水源源不斷滾落臉頰的哈羅德從窗簾后扯了出來。

雖然神力戒聽從了超霸的要求，但神力戒經過之前來自超霸的折磨，打定主意要消極怠工裝死了，在超霸在場時，除非破防，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神力戒，你來充當它的對手。”

超霸轉頭向殺手鱷。

“你，綠人，敵人，打。”

“你學我！”鱷魚人勃然大怒，“我，像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