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虎思慮一番，發現副將說的沒錯，隨即決定就地扎營，一面派人收攏殘兵，一面繞去北方和升龍城接觸。
他已然想好，若是升龍城危急，那還會考慮一下進兵的事，但若是升龍城問題不大，那就暫駐一陣。
畢竟被打散的先鋒可都是他的嫡系，也是他在元庭上的資本之一，不能出事。
“軍中斥候就交給你了，”范文虎向副將吩咐道：“廣布散開、多插旗幟，務必將士卒收攏好。”
副將允命離去，范文虎開始率中軍扎寨。
若是宋軍貪功冒進，那就以硬寨給對方來場下馬威！
然而時間漸過，他翹首以盼的宋軍并未出現，反倒是前鋒潰兵收攏了不少，簡易營寨也漸漸成型。
“倒也算是一樁好事。”
范文虎望著漸落的斜陽，心中盤算道。
恰逢此時，副將走了過來：“大將軍，弟兄們忙活了一下午，刨去民夫收攏了三四百人，期間未見宋軍蹤跡。”
范文虎點了點頭，這數量不算少了，畢竟前鋒一共才一千戰兵。
副將亦步亦趨，跟著補充道：“末將還打算再多點些火堆，燒起濃煙，點起亮光，吸引他們前來。”
范文虎眼前一亮：“這法子不錯，快去辦。”
副將匆匆離開，不過多時幾縷濃煙沖天而起。
縱使不久后天色暗淡，營寨也有火光點綴，不斷吸引潰兵前來。
月色朦朧、人影蕭瑟。
接近營寨的人三五成群，口中嚷嚷著什么救命、火炮。
外圍守夜的士卒對此見怪不怪，不就是那套宋人火炮可發千里、連擊不歇的說辭嗎，聽上去就像是編的。
“休要霍亂軍心，都給我把嘴閉上，往西邊走！”守夜小將一聲怒吼，打斷了他們的哀嚎。
人群嗚嗚泱泱，遲遲不肯移動。
守夜將軍眉頭微皺，伸手抽刀：“速速離去、勿要拖延！”
“啊！刀！”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人群嘈雜更甚，守夜士卒見狀連忙架起長矛。
眼見形勢就要糟，一人跳了出來：“大……大人，并非我們不聽話，只是這西……西邊在哪啊。”
將軍松了口氣，有些無奈的給他們指了指。
人群這才離去。
但不知是不是黑夜緣故，這些人沒走多遠就開始偏向，甚至還有走散的。
內圍巡查的士卒對此見怪不怪，時常抓住幾個扭送至收編處。
類似場景在營地多處持續上演，范文虎所部就這樣接收了一個晚上，直到夜深寅時，才有人覺得不對勁。
“輪你的時候看緊點，今兒晚上來的人特多，好幾百。”
一入帳準備換值的軍官向他同鄉提醒道。
被提醒的那人略有疑惑：“晚上咋還這么多人？”
“估摸著兒是見著亮光了吧，正常。”準備睡覺的軍官隨口敷衍。
同鄉眼神微凝，覺得有些不對，匆匆掛上甲胄前去探查。
月色稀疏、火光點綴，剛到營地的他就發現了些許人影。
士卒們亦有察覺，互相招呼著架起了稀疏的長矛。
他伸手撥開這些士卒，來到隊首，凝視著遠方的人影。
身為軍官的他，吃到的菜肉比士卒們多些，夜間的視力也比他們要好。
于是乎，他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
那些陰影似乎過于龐大了些，影影綽綽連帶一大片跟著抖動。
仿佛黑夜在蠕動。
“不太對勁啊……”他下意識的握緊了武器。
而且不僅殘影過大這一個問題……還有一個很可疑的地方：沒有聲音。
如果是敗退的殘兵見到了他們，那肯定會激動異常，來回嚷嚷的。
他渾身一個哆嗦，一邊撤退一邊扯嗓子：“全體戒備、小心敵襲！傳令兵快回大營匯報，這些人不對勁！”
士卒們先是一愣，隨后手忙腳亂的整理兵器。
遠處的黑影似乎發現了這一變化，身影抖動變的劇烈了不少。
這讓他更加確信來者不善，來回奔走試圖組織出一條防線來。
“咚！咚！咚！”
但還沒等他跑到隔壁營地，三聲炮響自遠處炸開，宣告了敵襲的開始。
他連忙回首去看，自家營地安然無恙。
他心中松了口氣，但緊接著，無數道來自遠方的轟鳴在他耳邊響起，仿佛過年趕集時的快鼓。
朵朵低矮的黑影在他的視野中濺起，他知道那些是被炸翻的泥土。
如此密集的炮聲讓他明白了那些潰兵所言非虛，他不再去想聯絡別人的事，即刻返回營地指揮大家找坡躲避。
彈丸連綿不絕，他背著坡觀察不到敵情，只能勉強鼓勵大家一會齊沖出去和宋軍拼。
然而隨著時間漸過，還沒等宋軍出現，他的視野里就先出現了火光。
“火！咱們大營著火了！”
身旁的士卒指著遠方慌張叫道。
眾人一齊看去，只見營帳之中多出了不少彤紅的線條，像是有人在縱火。
“難道是宋人殺進來了！”
大家亂作一團。
黑夜里的宋軍恰好此時趕到，根本沒費多大勁，就將他們盡數剿滅。
最早發現異樣的軍官企圖組織突圍，結果被一桿投擲來的長矛釘坐在地上，沒了生息。
人群烏泱泱踏過，向著腹地進發，與兩刻鐘前假裝潰兵潛入的先鋒里應外合，來了場夜間劫營。
范文虎下令點的火堆此時剛好發揮了作用，被先鋒軍拿來四處縱火。
“哈哈，這也太爽了！”
先鋒軍軍首郭俊坐著搶來的馬匹，扔著搶來的火把，興致頗高的喊道。
副官有些無奈：“將軍，您速度太快，其他兄弟們都走散了！”
“怕啥，”郭俊瞪圓了眼睛：“咱們本來就是分散突襲。”
“再說，大晚上的誰能盯得住誰，沒看見元軍也四處跑嗎，既然他們四處亂滾式的撤退，那咱們也來個四處亂滾式的追擊！”
副將被勸住了，只好繼續跟上，甚至還意外遇上了夜襲主力。
“沖向帥旗，抓賊首！”
姜才率軍從黑夜里沖出。
郭俊眼前一亮，將手中火把隨手扔出：“愿為大將軍開路！”
隨后也不管姜才如何反應，郭俊拍馬而出，颯踏流星中，敵首滾滾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