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新平公主耍起無賴來，也頗有些賞心悅目。

李亨本打算讓新平公主出馬，替自己將先前的那位主事黃沖抓到手里，怎料她像是開了竅，死活就是不答應(yīng)。

“我手里頭現(xiàn)在缺人，要不你給我推薦幾個？”

“我手里一個也沒有，你去找李瑁要啊。”

“他會借給我？”

“笨吶!往他家里隨便扔上幾樣?xùn)|西，過不了幾天他就會派人上門來，這招我試過好多遍了，百試百靈！”

李亨似乎明白為什么她這么不招人待見了，隔三差五地往壽王家里丟東西，人家能忍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有涵養(yǎng)了。

李亨無語半晌，最后道：“干嘛非要折磨壽王？”

“就說你不懂行吧，壽王一激動總愛折騰刑部，會大張旗鼓地讓他們?nèi)ゲ榘福判陌桑乙郧岸际沁@么干的，想讓別人替你辦事，找個沒用的物件。”新平公主用手比劃一下，“丟到李瑁府里，特好玩兒。”

“這有什么好玩的？”

“抓人這么麻煩的事情，本公主哪里辦的來？李瑁督促的又嚴(yán)苛，刑部要結(jié)案，大理寺還不敢聲張，那群人焦頭爛額地一通亂找……你還別說，十有八九能抓到本人，而且效率賊高，比本公主親自出去抓方便多了。”

“如果刑部和大理寺沆瀣一氣呢？”

“那正好啊，讓他們見識見識同時得罪本公主和李瑁的下場——頂著腦袋過來，提著腦袋回去！”

新平公主好像認(rèn)定了自己能在長安城內(nèi)橫行無忌，所以辦起事來也是格外雷厲風(fēng)行，連緣由都懶得問，從來不把那幫官吏放在眼里，這種仇家滿地走的架勢，頗有秦始皇奮六世之余烈的風(fēng)采啊。

李亨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有素質(zhì)的文明人，還是很有必要和新平公主這種破罐子破摔的粗野風(fēng)格劃清界限的，起碼得弄清楚刑部那幫酷吏究竟會不會冒著得罪大理寺的風(fēng)險來幫自己，難道僅因為自己是皇戚，他們就卑躬屈膝了？

“還是要先問清楚，刑部為什么會幫我啊？”

“好吧。”新平公主這會兒倒是很好說話，“看在你熱情款待本公主的份上，這事兒就包在本公主身上，來人！”

一名小內(nèi)侍閃身出來，搬著一摞瓶子，費勁地往里面灌著某種不明液體，然后在瓶口裝上用來引火的火絨線，用蜜蠟封緊。

“這是在做什么？”

“制藥啊，沒見過？”

李亨眼珠子都險些蹦出來，沒猜錯的話，這是燃燒瓶吧？新平公主這創(chuàng)意還真是沒誰了，不過她準(zhǔn)備這東西干什么？難道她一向往壽王府里扔的就是這東西，難怪李瑁怕的要死，果斷答應(yīng)幫忙。

“這是在制藥？你不會打算就這么往壽王府里扔吧？不提前跟他打聲招呼？”

“打什么招呼，真是一幫腐儒。”新平公主滿不在乎地?fù)u了搖頭，“你沒見過的花樣還多著呢，好好看著吧大哥。”

看著？就這么看著李瑁變成烤豬？話說這個點他應(yīng)該還在府里午睡吧？

李亨只覺額頭汗都快滴下來了，身上有一百只螞蟻在亂爬。

“不在考慮考慮？”

“考慮什么？”

新平公主一雙蛾眉立即豎了起來，“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沒有？本公主最近閑得慌，索性干票大的，讓刑部那幫貪官開開眼界！”

“早就準(zhǔn)備齊全了，就等著公主下令。”小內(nèi)侍臉上也浮現(xiàn)出一絲癲狂的神色，看的李亨心中忍不住有些發(fā)慌，急忙伸手?jǐn)r住了他們。

“等等，這是準(zhǔn)備干嘛去？”

新平公主大手一揮，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婆婆媽媽的干嘛，最煩你們男人這憊懶的勁兒了，一點小事你怕什么！”

“把這堆東西搬上馬車，咱們?nèi)バ滩垦瞄T。”

“是。”小內(nèi)侍崔福尖聲應(yīng)下，伸手提著那堆瓶子，轉(zhuǎn)身朝外面走去。

李亨剛放松下來的心瞬間又提了上去，他本打算自己動手，誰知還沒準(zhǔn)備，就被她越俎代庖了。

“你拎著這些東西到底想干嘛去？”

“給他們放場煙花。”新平公主拍著胸口說道：“放心，本公主在刑部有人！別看那幫酷吏平時一幅苦行僧的模樣，對誰都冷言冷語的，跟茅坑里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但只要我放把火，里面的人收到消息，一準(zhǔn)兒都跑出來幫我。”

“誰這么厲害？敢冒著殺頭的罪名幫你。”

“刑部衙門那倆管事的……”新平公主揚起臉，思索道：“叫什么來著？”

李亨鄙夷地說道：“還有人呢？連人家的名字都記不住？”

新平公主白了他一眼，“兩只螻蟻，我記他們名字做什么？叫什么？”

小內(nèi)侍崔福去而復(fù)返，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躬身道：“吉溫、羅希奭。”

聽見這兩個名字，李亨虎軀一震，立馬收起自己心中的那點鄙夷，肅然起敬。早知道新平公主手底下有這兩位大能，真該早點通知她，就是派人跪著請也應(yīng)該早點把她請回府里，有他們兩人在，事情應(yīng)該會簡單許多。

“快搬！快搬！”

“喲！這就準(zhǔn)備趕我們走？”

“要不你今晚住這兒，把那兩位也請來府上，咱們湊一桌？”

“想得美！小福福，咱們走！準(zhǔn)備火燒刑部大牢，順便問候問候你那幫好兄弟！”

小福福？聽見這個稱呼，李亨一陣惡寒，渾身的汗毛都幾乎豎了起來。女人一旦發(fā)起狠來都六親不認(rèn)的嗎？這小內(nèi)侍不會是來替她背黑鍋的吧？

“衽席，你跟著一起。”新平公主跳上馬車，興高采烈地說道：“幫忙把那些瓶子全部搬上車，索性今天不醉不歸。”

自家的奴才一個也記不住，我家的你倒是門清！她這該不會是想闖完禍順帶拉著自己背鍋吧？

李亨皺著眉頭，立在原地沒有說話，心想著這回算是事情鬧大發(fā)了，本殿下還自身難保呢，衽席你就自求多福吧。

衽席尷尬地笑道：“公主殿下，這……我就不回去了吧……”

“不行，你一起去!”新平公主笑得眼睛都彎了。

趁兩人尬在原地，李亨吩咐道：“把那些瓶子全部給她裝上車，給公主帶上。另外衽席的簽押文契也一并奉上，他欠的工錢先記在賬上，以后再找他要！”

衽席深知此去兇多吉少，頓時有些欲哭無淚，哽咽道：“殿下……救命啊殿下……”

新平公主將李亨府上庫存的酒漿一掃而空，又費勁定制了幾百個瓶子，裝了好幾輛馬車，這才得意洋洋地滿載而歸。

送走這位新平公主的鑾駕，李亨立即命人封閉了府門，來不及寫好拜帖，就火急火燎地拼命趕往了寧親公主的府邸，那模樣就像是有十幾匹野狼在后面追著，生怕自己被追到再咬上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