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幽谷逢妖眷真人訴秘 靈花助道途張珩入局
- 太素道尊
- 烏龜之王
- 3275字
- 2025-06-20 18:18:51
張珩在說完這句話后,便垂下眼來,端坐不動,似乎仿佛方才那番隱含刀鋒的言語,不過是穿亭而過的山風,未能在其心湖激起半分漣漪。
傅央情細細看他幾眼,忽而笑了兩聲,轉而和顏悅色道:“道友勿怪,適才之舉,非是貧道本意,實在是拙妻過于謹慎之故。”
說話間,他周身那股刻意催發的凜冽鋒芒,亦如潮水般悄然退去,亭中迫人的氛圍頓時為之一松。
恰在此時,亭外傳來一道女聲,其音清越,如珠玉落盤,卻又帶著一絲奇異的柔和,穿透了方才緊繃的余韻。
“夫君,聽攸寧說,今日來了一位名門高徒,不妨也讓妾身見上一見。”
話音方落,一位女子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亭口,其面如桃花,身姿婀娜,發髻簡單挽起,斜插一支青玉素簪,別無珠翠,卻更襯得烏發如墨,膚光勝雪。
傅央情輕咳一聲,笑道:“夫人來得正好。”他轉向張珩,“張道友,此乃貧道拙荊,云渺。”
云渺步入亭中,目光流轉間,最終落在了張珩身上,她萬福做禮,道:“見過張道友。”
張珩起身拱手,道:“夫人有禮了。”他面上從容淡然,然心湖之下,卻已暗涌微瀾。
雖然只是不經意的一掃,那縷迥異于常的幽微氣機,卻如月下流霜,縱是微渺難循,亦難逃他那洞徹虛實的法眼。
此刻,他心中已然明鏡高懸,這位風姿綽約、溫婉出塵的云渺夫人,其真身竟非屬人道,乃是一位修為精深的妖修。
張珩神色只是微不可察地一動,然傅央情何等人物,早已覷得分明。
他揮了揮手,對一旁侍立著的傅攸寧柔聲道:“攸寧,你去將為父臥房中的那塊寶玉拿來。”
傅攸寧眸中掠過一絲疑惑,卻仍是斂衽一禮,依言退去了。
待她身影消失不見,傅央情方轉回目光,望著張珩,嘴角浮起一絲復雜笑意,道:
“不曾想道友的神覺竟敏銳如斯,貧道也就不在隱瞞,誠如道友所察,云娘確系妖族出身。”
張珩雙眉一挑,也是直言不諱道:“原來如此,只是恕在下眼拙,并未看出尊夫人是出身妖族中的哪一大族?”
云渺翠眉微顰,顯然有些不悅,隨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淡淡道:“妾身之根腳,非世間常見妖類可比,乃是生于凝光洞府深處的一株冰玉蓮。”
“凝光洞府?”張珩心頭微動,他雖說見聞廣博,但也從未聽聞過這處地界。
“正是。”傅央情點了點頭,“這‘凝光洞府’,乃是一處藏于照影湖下的上古遺府,府內有一靈潭,孕有數株冰玉蓮。云娘便是其中一株,歷千載時光,最終化形而出。”
張珩聽罷,心下也是為之稱奇,要知道,較之傳承了血脈遺澤的大妖后嗣,草木之屬欲要化形修煉尤為艱難,更不必說冰玉蓮這般并非天地異寶的凡靈草木了。
他稍作沉吟,道:“天地造化,果真是玄妙難測。只是真人肯將此等秘辛相告,想必其中必有深意,還望真人明示。”
傅央情微微一笑,坦然道:“道友心思靈透。不錯,我夫婦二人的確有所請托。”
張珩心中存疑,于是開口道:“以真人之修為,又有何事需假手于在下?”
傅央情似早有所料,緩聲道:“我夫婦二人于此棲居數十載,遺府各處早已盡數勘明。然則早年小女降生之際,恰逢仇敵尋至此處。貧道一時不察,致云娘為敵所傷,本源大損,無奈之下,只好將其本體置于府中靈潭溫養,方得保全母女二人性命。”
傅央情深吸一口氣,目光重新凝定在張珩臉上,鄭重道:
“靈潭溫養,雖耗時頗長,卻也是治本之法。只是近些年來,云娘與本體之間的聯系,不知為何竟漸趨微弱,長此以往,恐有靈散形消之虞。”
聽了這話,張珩目光微凝,已然明了其中兇險。草木精靈的本體乃是其存在的根本,化形之軀如同枝葉花朵,本體若衰敗下去,化形之軀不過是無根之萍。
他想了一想,沉聲問道:“真人莫非不曾探尋過其中緣由么?”
傅央情微微一嘆,目光仿佛穿透了亭閣,投向那幽深的湖底遺府,道:
“洞府深處的上古禁制與云娘本體共生千載,本源交融,竟形成了一處極為特殊的‘靈源禁域’,貧道雖極力收斂,甫一接近那核心區域,便引得禁域震蕩,潭水沸騰,幾乎傷及云娘本體根本,自此再不敢輕易涉險。”
“真人之意是?”張珩沉聲問道,心中已有所猜測。
傅央情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道:“貧道想請道友走上一遭,取出云娘本體,事成之后,貧道愿將自遺府中得來的一宗靈物奉上。”
張珩稍作衡量,并未直接拒絕,而是言道:“非是存心推諉,只是在下修為不過練氣八層,這靈源禁域之地,恐非在下所能涉足的。”
傅央情朗笑一聲,道:“我道什么事,原來是為此,道友無需憂慮,貧道既請你為我奔忙,當有辦法助你。”
他向外一指,道:“貧道棲居此地數十載,修為功行卻半分也不曾落下,反而有不少精進,道友可知其中緣由?”
張珩目光一閃,訝然道:“莫非此處藏有一道靈脈?”
傅央情啞然失笑,道:“非是如此,只是從遺府中尋得幾枚上品靈玉,借此構建了一間修煉秘府罷了。不過論靈氣之豐沛,卻絲毫不遜于天地靈脈。以道友之天資,旬月之間,一身功行當有極大提升。”
張珩暗暗吃驚,靈玉不比靈砂靈石之類,不僅可供吸納修煉,更能承載道則、蘊蓄法力,素來是上真高修方可得用之物。
傅央情見張珩頗為意動,笑道:“此事也不急在一時,道友無妨再考慮幾日,我這谷中,也有幾件空房,可借與給你靜修。”
張珩也是干脆,笑著點了點頭,起身告罪一聲,亭外早有道童上前引路,兩人便沿著山路,往那處洞府走去。
待他走后,云渺轉首看向傅央情,微微皺眉道:“夫君,此人不過是一練氣修為的小輩,哪值得你如此看重?”
傅央情遠眺群山,目光似欲穿透那層巒疊嶂,他沉聲道:
“夫人可知,斷念崖的人,或已窺得此地幾分玄機。那位玉塵仙子頻頻造訪,其中或有幾分是看重攸寧的天資,但更多的,多半是意在打探虛實。”
云渺頓時大驚,失聲道:“怎會如此?斷念崖的人不是向來不愿涉足這些因果糾纏么?”
傅央情笑了一笑,道:“重寶當前,誰人能視若糞土?可惜申家亦懷虎狼之心,非可托付之輩。倒是這張珩根骨心性俱佳,且其人乃海涯觀觀主徐真人新入門的弟子,身份貴重卻根基尚淺,不失為一個上佳之選。”
云渺雖少經世事,但也是心思玲瓏之輩,立馬聽出其中深意,眸光微動,凝神思忖起來。
傅央情眼中有精芒閃動,接著道:“數萬載以來,在我玄門之中,除清微、凈明、東華三派樹大根深,難以撼動之外,其余哪一派不曾更替過?“
“你夫君我祖上也是大派弟子出身,后來雖出了些變故,但夫人可知,如今天地將傾,風云際會,憑我之修為,或可借此乘風而上。縱使功敗垂成,卻也可為你與攸寧謀個安穩所在,以攸寧之資質,百年后必成大器,說不得仙云之上也有一席之地。“
云渺想了一想,仍有所疑惑,道:“妾身觀這張珩頗有城府,夫君何以篤定,此人不似申家那般暗藏禍心?”
聞言,傅央情啞然失笑,搖頭道:“夫人多慮了,申家知我根底,故而為夫投鼠忌器,有所忌憚。但此人卻是不同,若起歹心,難道你我便沒有雷霆手段么?”
云渺微微一笑,道:“夫君考量的甚是周全。”
傅央情結廬之谷遠隔塵寰,雖靈氣稍薄,然景致清奇,張珩隨道童行于其間,但見竹徑通幽,泉鳴漱玉,令人俗念盡消。
他踏入一間竹樓后,便鎖上房門,往榻上一坐,閉目凝神入定去了。
這一閉關,他每日除了例行功課之外,便是抽出三個時辰來溫養那枚紫霄雷篆,只是一連幾日下來,再也不見雷篆有什么變化。
張珩也不急躁,接連打坐五日之后,他自覺功行有所增進,這才啟了房門,施施然出了關。
他才從房中邁步出來,抬頭一看,便見傅攸寧正款步而來,只見她手中托著一只木制長匣,其上隱泛流光,顯是施了秘法禁制。
傅攸寧上前做禮,脆生生道:“爹爹命我等將此呈交尊客。”
張珩微微一笑,就伸手接下,也不避忌,當場就打開木匣,只見一株長約半尺的植物靜靜臥于匣中。其莖如碧玉,頂端三片青葉托舉著一朵微透的淡紫小花,花心幾點金蕊細若黃點。
他目光微凝,若是不曾看錯,此物乃是一株蘊神花,百年一開花,花期僅七日,其蘊含的紫府源氣能溫養修士識海,更能平復破境時躁動的靈力,乃修士破境的上佳輔弼。
張珩輕輕吐出一口氣,這份禮不可謂不重,傅央情算是把對了自己的心思了。他如今只差一步便要邁入凝真境,有了此物,把握自然是更大了。
他指尖輕觸那淡紫微透的花瓣,一股清冽溫和的氣息便撲面而來,帶著難以言喻的澄澈與安定,不過幾個呼吸,便覺縈繞心頭的些許雜念如冰雪消融,心神都為之一清。
他將木匣收入袖囊,對立在一側的傅攸寧道:“替我謝謝傅真人的好意,他所言之事我應下了,時機一到,提前告知于我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