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得從長計議。”趙大川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指在地上劃拉著,“眼下最要緊的是別太招搖。”
“師兄說得對。”趙清月攏了攏被寒風吹亂的頭發,眉頭緊鎖,“現在各院各組的弟子都過得艱難,要是突然見我們種出好東西來...”
“保不準有人要眼紅。”一個方臉弟子接話道,“我聽說隔壁庚字田組已經有人開始偷.......”
王子明聞言立刻跳了起來:“那還得了?咱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東西...”
“所以更得藏好了。”余懷安打斷他,聲音平靜但不容置疑,“我算過了,這三畝地的聚氣果和白元果加起來差不多有兩百棵,長勢都不錯,應該能有個好收成。”
“那靈稻呢?”侯明突然開口,“按宗門規矩,咱們還得交二十斤靈稻。”
“該種還得種。”趙大川一錘定音,“不過可以這樣——”他在地上畫了個圈,“外圍正常種靈稻,越往里走,就摻些丹參進去。”
“這主意好!”趙清月眼睛一亮,“丹參植株矮,藏在靈稻田里根本看不出來。”
“而且丹參比靈稻值錢多了。”
“一斤丹參能換五枚法錢呢!”
余懷安點點頭:“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咱們還得再找塊地種肥料原料。”他轉向趙大川,“師兄,我看東邊那個山坳...”
“正合我意!”趙大川一拍大腿,“那地方背陰,平時連巡查的執事都不愛去。”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土,“這么著,余師弟你帶幾個人去收拾你那山洞,把肥料作坊搞隱蔽些。我帶其他人去開墾新地。”
“好。”余懷安環視一圈,“侯明、王子明,還有趙師妹,你們跟我來。”
“等等!”一個圓臉弟子突然舉手,“余師兄,你那肥料...種出來的果...不會有毒吧?”
眾人聞言都安靜下來,齊刷刷看向余懷安。
余懷安指了指遠處正在啄食的麻雀群:“它們吃了兩個月...我們現在只能賭...”
“就是!”王子明一把摟住那弟子的脖子,“橫豎都是死...你難不成就甘心去當一輩子力士?不如賭一把!”
“行了行了。”趙大川打斷道,“時間緊迫,都動起來!記住,這事兒誰要是說出去...”
“天打雷劈!”眾人異口同聲。
寒風中,隊伍很快分成兩撥。余懷安帶著侯明等人往山洞方向走去,身后傳來王子明喋喋不休的嘮叨:“師兄,你那肥料啥時候研究出來的啊?怎么不早點兒說,急死我了都...”
趙大川則領著剩下的人往東邊山坳進發,粗獷的嗓音遠遠傳來:“都機靈點兒!路上遇到人就說咱們是去挖冬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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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冽的山風卷著碎雪,在石洞外打著旋兒。余懷安蹲在洞口,用青罡炁削平一塊凸起的巖石,侯明和王子明正吭哧吭哧地把碎石往外搬。
“師兄,這石頭桌子放這兒成不?”王子明抹了把汗,指著剛搬進來的青石板。
余懷安用腳尖點了點地面:“再往左挪半尺,不然擋著配藥的道兒。”
趙清月抱著一捆新砍的翠竹走進來,發梢上還沾著雪粒:“師兄,竹子砍來了,按你說的要三年生的老竹。”
“放那邊。”余懷安頭也不抬,正專心用青霜劍在巖壁上刻著凹槽,“侯明,去把昨天做的模具拿來。”
洞內很快熱鬧起來。王子明負責劈竹,將粗壯的竹筒剖成均勻的薄片;趙清月用金針在竹片上鉆孔,做成過濾用的篩網;侯明則按照余懷安的指示,將黏土捏成特制的坩堝形狀。
“這凹槽是干啥用的?”王子明湊過來,好奇地摸著巖壁上的刻痕。
“導流靈液。”余懷安吹掉石屑,“腐骨花汁腐蝕性強,普通容器撐不住。”
“師兄想得真周到。”趙清月抿嘴一笑,手指翻飛間又完成一個竹篩。
角落里,幾個新做的木架已經擺滿瓶瓶罐罐。余懷安挨個檢查密封情況,將標著“寒心藤-戊辰年冬”的玉瓶單獨放在最里層。洞外傳來撲棱棱的聲響,一只灰麻雀落在窗沿上,歪頭看著眾人忙碌。
“去!”王子明作勢要趕,“這兒可不是你玩兒的地方。”
余懷安卻撒了把靈稻:“讓它待著吧,正好試試新做的通風口。”他指了指洞頂新開的縫隙,幾縷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在石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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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東邊的山坳里,趙大川正揮舞著鋤頭,古銅色的臉龐上汗珠滾落。
“使勁兒啊小伙子們!”他吼了一嗓子,鋤頭狠狠砸進凍土,“這地荒了十幾年,草根比較硬!”
幾十個弟子吭哧吭哧地跟著刨地,有個瘦小弟子虎口都震裂了,卻咬著牙不停手。
“趙師兄,這塊石頭挖不動!”一個圓臉弟子哭喪著臉。
趙大川大步走過去,掌心凝聚金芒,猛地拍在巨石上——“咔嚓”一聲,巖石裂成兩半。
“學著點兒!”他抹了把汗,“那邊斜坡清干凈沒?”
“清完了!”兩個女弟子氣喘吁吁地匯報,“按師兄說的留了排水溝。”
寒風卷著冰碴子往領口里鉆,但沒人喊冷。眾人干得熱火朝天,鋤頭與凍土碰撞的悶響在山坳里回蕩。
“這邊再挖深些!”趙大川用腳丈量著土地,“腐骨花喜陰,得給它們搭個遮陽棚。”
“師兄,”一個弟子拄著鋤頭喘氣,“咱們真能種出那么多毒草嗎?”
趙大川咧嘴一笑,從懷里掏出個小布包:“看看這是什么?”掀開一角,幾株嫩綠的蝕骨草苗露了出來。
“昨兒半夜我偷偷移栽的,這才一天就扎新根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苗子收回懷里,“等開春,這片地全給它種滿!”
夕陽西下,暮色漸漸籠罩山野。余懷安那邊的山洞里隱約傳來“叮叮當當”的器具打磨聲,趙大川這邊則回蕩著此起彼伏的鋤地悶響。眾人刻意壓低了聲響,連說話都變成了耳語般的低聲交談。
幾日過后,余懷安的山洞里已經悄然擺好了幾套完整的配藥器具,每一件都擦拭得锃亮;而趙大川的開荒隊也終于輕手輕腳地將最后一塊頑石撬出了田地,有人立即用枯草將新翻的泥土掩蓋起來。
“收工。”趙大川做了個手勢,聲音壓得極低,“明日寅時再來。”
眾人點頭,三三兩兩地借著夜色的掩護散去。沒有人點火把,也沒有人大聲說話,只有山風拂過枯草的沙沙聲,將一切勞作痕跡都掩藏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