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談話,便是生意人之間的周旋了。
許禾端坐在椅子上,神色淡然,語氣卻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堅定:“顏掌柜,我不過是想掙些銀子糊口罷了。至于這卜算之術,也有其局限——一日三掛,過之,輕則暈眩,重則從此昏睡不醒。若是涉及天機大事,更是不能輕易觸碰,折壽不說,變數也大,未必能算得準。”
她說著,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桌上的茶杯,眉頭微微一蹙,語氣里帶著幾分嫌棄:“你們這兒,倒是懶得很,幾日都不曾洗過杯子了吧?”
顏掌柜一愣,下意識地反駁:“這不可能……”
許禾輕笑一聲,打斷了她的話:“你以為我是如何算出那兩家的事的?正是靠著這杯子上殘留的痕跡。但凡他們碰過的東西,我都能從中窺見一二。”
她語氣坦蕩,毫不掩飾自己的能耐。
雖然這只是她“神算”能力中的一小部分,但她并不打算隱瞞。適當的坦誠,反而能讓珍寶閣對她多幾分信任,少幾分防備。
顏掌柜聞言,神色頓時恭敬了幾分,連忙賠罪:“是我疏忽了,還請許二姑娘見諒。”
說完,她轉頭瞪了一眼旁邊縮著脖子的小丫頭,抬手敲了敲她的腦門:“還不快去給許二姑娘換個干凈的杯子來!”
那小丫頭吐了吐舌頭,一溜煙跑了出去。
顏掌柜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里暗嘆:這丫頭平日里偷懶慣了,杯子只粗略燙一下,有時甚至連上面沾著的口脂都未洗凈,今日倒是讓這姑娘抓了個正著。
許禾端起新換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掃過屏風后,才繼續與顏掌柜談合作的具體事宜。
敲定明日去徐家,許禾一身輕松,從珍寶閣后院出來,帶著兩個丫鬟繞到前門,隨意挑了幾件珠寶首飾,又逛了逛小吃攤和服飾鋪子。
她步履輕盈,神色間透著幾分愉悅,仿佛今日的陽光都格外明媚。
而在她離開后,屏風后緩緩走出一人。他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張俊美如玉的臉龐,正是蕭韞玉。
顏掌柜連忙起身行禮:“主子。”
蕭韞玉揮了揮手,示意她不必多禮,隨后徑自坐在許禾方才的位置上。
他低頭看了看桌上的茶杯,想起許禾的話,不由得輕笑一聲,也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那丫頭,可還安分?”他忽然開口,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
顏掌柜點頭:“還算安分,只是懶散了些。”
蕭韞玉嘆了口氣,目光望向門外,仿佛透過層層墻壁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那丫頭是他故友之女,自幼嬌生慣養,性子頑劣,偏偏又天真爛漫,讓人不忍苛責。
“她想做什么,便隨她去吧。”他淡淡道,語氣里卻帶著幾分寵溺。
“好。”顏掌柜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主子,許二姑娘的底細,可要再查一查?”
蕭韞玉搖頭:“不必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想辦法,把蕭晴送到她身邊。”
轉頭看到顏掌柜怔愣的神情,他補充道:“珍寶閣很安全,你以后出門就讓暗五跟著你。”
顏掌柜聞言,低頭應是,心頭卻很驚訝。
蕭晴是蕭韞玉身邊最得力的女暗衛,向來只負責她的安全,如今竟要派去許禾那里。
是打算讓蕭晴護著許二,還是監視許二,打探消息?
主子沒有說,但是,主子的暗衛營里還有更擅長潛伏打探消息的人,而且,蕭晴生性警醒,最擅長的是護衛。
這突然冒出來的許家二姑娘,與主子是什么時候走到一起的?顏三娘心里不由的有些慌。
只不過,方才主子躲在屏風后未現身,顯然,與那許二姑娘交情不深,連身份都未透露給她。
想到這里,顏掌柜暗暗松了一口氣。
蕭韞玉并未多言,只是起身走到窗邊,目光悠遠。許禾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街角,可她那淡然自若的神情,模模糊糊印在了腦子里……
許禾回到許府,身后跟著拎滿手的倆丫鬟,大包小包地往嫡母沈氏的院子走去。
“母親,禾兒給您帶了禮物。”許禾剛邁進竹風苑,看到沈氏坐在院子里看書,便快步走了過去。
沈氏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彎了彎唇,從她鬧著要離開竹風苑開始,兩人便陷入了冷戰。
每日里,許禾只規矩問安,沈氏只尋常回應,誰都瞧得出許禾招了許家大娘子的嫌。
但自上次她差丫鬟來求救,兩人的關系卻好似比以往更親近了,因為許禾會拉著沈氏撒嬌了。
冷情慣了的沈氏,其實在許禾幼兒時期很是喜愛她,軟乎乎的小人兒抱在懷里叫她娘親,聽得人,心都化了。
后來不知道哪個丫鬟婆子亂嚼舌頭,讓許禾知道自己的親娘曾經做了一些壞事,害得沈氏再不能有孕。
那時起,許禾對沈氏就變得恭敬了,不再跳到她懷里蹭,在竹風苑里小心翼翼。
“母親,您想什么呢?這么入神。”許禾蹲在沈氏面前,歪著腦袋看她。
“去哪了,給我帶了什么?”沈氏看著她手里的東西。
經過上次的事,母女二人的相處,愈發和睦融融,許禾在沈氏那里吃過晚膳,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剛進院子,看到魏嬤嬤在她的閨門前站著,身后帶了一群丫鬟裝扮的女孩們,均低垂著腦袋。
另一邊,還有個姑娘低頭靠著墻,也穿著丫鬟衣服,氣質卻與其他丫鬟皆不同,見到許禾過來,也只是站直了身子,不見畏縮。
“姑娘,您回來了。”看到主子進門,魏嬤嬤趕忙上前一步行禮問安,身后眾人也跟著行禮。
“嗯,起來吧。”許禾點點頭,來到魏嬤嬤面前站定:“嬤嬤有事?”
“多謝姑娘。”魏嬤嬤稍微直了直腰板回話:“姑娘,您前些日子吩咐老奴尋幾個得力的丫鬟奴仆,今日人牙子送人過來,這些人您掌掌眼,有合適的就留下,沒有合適的老奴再讓人牙子改日送來別的,她就在角門候著呢。”
說完,看了一眼旁邊高個女孩,見她沒有自己開口的意思,魏嬤嬤伸手指了一下又道:“這一位是從珍寶閣過來的,送她過來那人已經走了,他說……說這是借給姑娘您使喚的。”
許禾猜測這是珍寶閣派過來監督自己的,倒也能理解,她笑著點點頭,沒有把她真當成丫鬟對待,和和氣氣地問她:“這位姑娘,怎么稱呼?”
對面的姑娘拱手道:“蕭晴。”
“那我便換你晴兒姑娘吧。”許禾眉眼彎彎看著她。
“可以。”蕭晴言簡意賅,連多余的表情都沒有。
讓魏嬤嬤給蕭晴安排好房間,許禾開始挑丫鬟,最后,留下兩個做粗使,三個替掉了院里原來的二等丫鬟。而院里原本幾個不稱職的,讓魏嬤嬤打發走了。
安排好一切,許禾在自己的院子里散步消食,腦子里再過了一遍明日去永寧侯府需要注意的事項,確保這第一單生意順利一些。
想著想著,想到一些關鍵的點,許禾連忙回屋記下。
她坐在桌前,握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后來了個人。
“你這握筆姿勢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