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韞玉深深看她一眼,才直起身子。“湊巧?”
他指尖輕點棉帕上殘留的灰燼,燭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許姑娘,你是真的很不擅長說謊,你仔細看看這帕子。”
那方棉帕上的灰燼,隱約能看到泛青色的光,因為上面沾染了解王永聰之癥的關鍵制劑。
底劑是大家常用驅邪的柏葉汁,特別的是,里面還加了她特制的符水。
這帕子若被交給朝廷調查研究,光憑柏葉汁,就能將許禾關大牢里了。
“蕭公子深夜造訪,就為了讓我看帕子?”許禾抬眸,試圖從他眼中讀出更多信息。
蕭韞玉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冰封湖面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透出底下暗涌的活水。“許姑娘何必緊張?”
剛想反駁,許禾聽到他接著問:“難道是因為我朝明令禁止,而許姑娘頂風作案使用玄術?”
看來眼前這人什么都知道,許禾輕輕轉動茶杯,她終于意識到,這個男人遠比想象中危險。
“您想要什么?”她直接問。
“不怕朝廷律法,傳播玄術,許姑娘可知是何罪名?”蕭韞玉不慌不忙,將帕子收進袖中,“這帕子我就先收著,作為證據。”
許禾感到莫名,他好像并不打算追究或舉報她,她,看不透他,“蕭公子,您究竟是何人?”
蕭韞玉抬眼看她:“許姑娘真該多出去走走,串串門,逛逛街。”
蕭韞玉的指尖在茶杯邊緣輕輕劃過,瓷器的冷光映著他修剪整齊的指甲。“許姑娘當真不知我是誰?”
他忽然傾身向前,那股若有若無的沉水香再次籠罩過來,“那玉面閻羅的名號,總該聽過?”
茶杯在許禾手中猛地一顫,她當然聽過——刑部最年輕的侍郎,皇上親封的欽差,經他手的案子,犯人從無活口。
三年前江南鹽稅案,他一人就斬了十八個官員的腦袋。
“看來是知道了。“蕭韞玉滿意地看她瞳孔微縮,“那么許姑娘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用什么法子讓永寧侯世子起死回生的?”
話音剛落,窗外忽然傳來瓦片輕響,蕭韞玉眼神一凜,袖中寒光閃過,一柄薄如蟬翼的飛刀已經釘在窗欞上。
許禾這才發現窗外竟伏著個黑衣人,此刻正捂著流血的手臂倉皇逃竄。
“第三批了。“蕭韞玉漫不經心地擦拭手指,“許姑娘可知,從你救了世子到現在,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許禾后背沁出冷汗,她只是隱隱約約察覺好像被人盯著,還以為只是查探而已,卻不知已經近身,到這種想要她命的地步。
“我不明白……”
“你明白。”蕭韞玉突然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疼出淚花,“王永聰中的是毒,還是……”
太醫院院判都束手無策,她卻用一個時辰的功夫,就令得王永聰起死回生。
“許姑娘,僅那么一會兒功夫,便從閻王手中搶下永寧侯世子,”他拇指摩挲著手腕的佛珠,“這種本事,要么是巫,要么是——“
“是《玄門全部》。”
許禾突然出聲打斷,從枕下抽出一本泛黃的古籍手抄本,給他看封面。“您得到那帕子,應該也知道,我師從何處。”
無論誰問,她都只能說:機緣巧合,拜得神人為師。
她翻開其中一頁,指著上面繪制的圖解,“永寧侯世子所中之術,解法在此處。”
蕭韞玉審視的目光,在書頁與她臉上來回掃視。許禾心跳如鼓,這本書確實記載了王永聰所中玄術的解法。
只不過,關鍵制劑是她用神算子算出來的——這是她的秘密,不能說。
“有意思。”蕭韞玉忽然合上書冊,然后,頂著那張帥臉痞痞地道:“餓了。”
許禾:……
吃過飯,許禾來到桌前練字。繁體字她基本能看懂,但不會寫,沒招,練吧。
蕭韞玉躺在窗邊的小榻上,翻看剛才許禾拿的那本禁書——《玄門全部》。
晨霧未散時,許禾已帶著蕭晴出了門。
出門前,許禾已經再三詢問過,確定不需要給蕭韞玉管午飯,別到了晚上又來陰陽怪氣。
糧食鋪子倒是沒有什么問題,吩咐了明日送賬本到她那里,許禾便往回走了。
“姑娘仔細腳下。”蕭晴扶著許禾跨過水洼,腕間銀鐲隨著動作輕響。
許禾注意到她虎口有層薄繭——那是常年握刀才會留下的痕跡。
轉過街角時,蕭晴突然捏了捏許禾的手心,很用力。許禾吃疼,但很快會意,余光瞥見巷口閃過兩道黑影。
蕭晴假裝整理鬢發,低聲道:“姑娘,咱們繞道西市吧,聽說新到的江南胭脂今日開售。”
許禾剛要應聲,三個蒙面人已堵住去路。為首者陰笑:“許姑娘,你礙著別人的道了。”
蕭晴瞬間將許禾護在身后,袖中滑出三枚透骨釘。
就在此時,一道玄色身影從天而降,劍光如雪映亮小巷。許禾呼吸一滯——是蕭韞玉。
看到多出來一男子,看樣子還會武,劫匪有些猶豫。
“多管閑事的!”劫匪頭子怒吼著擲出淬毒飛鏢。
蕭韞玉提劍擋了回去,又轉手刺向他,蕭晴立馬上前,與其他劫匪纏斗在一起。
劍影翻飛間,一名劫匪突然撲向許禾。
許禾迅速從袖中摸出一包藥粉,卻在揚手的瞬間被劫匪打落。鋒利的匕首直刺而來,她本能地閉上眼睛——
“鐺!”
金屬碰撞的脆響震得耳膜生疼。許禾睜開眼,只見一柄長劍橫在面前,持劍之人玄衣墨發,正是蕭韞玉。
蕭韞玉劍勢如虹,幾個起落間便將劫匪逼退。其中一人突然甩出三枚暗器,直取許禾咽喉。蕭韞玉旋身將她護在懷中,暗器深深扎入他的左肩。
“找死。”他眼中寒光乍現,長劍如游龍般刺出,三名劫匪頃刻間斃命。
許禾看著他肩頭滲出的黑血,臉色驟變:“暗器有毒!”
她顧不得男女大防,一把扯開他的衣領,只見傷口周圍已泛起詭異的青紫色。蕭韞玉的呼吸漸漸沉重,卻仍強撐著道:“先離開這里……”
蕭晴這才“驚慌”地跑來,習慣性看向蕭韞玉,只見蕭韞玉微不可查搖了搖頭,蕭晴連忙轉頭,平穩聲線對許禾道:“姑娘,這位公子為救我們受傷了,我們送他回咱的院子包扎吧。”
許禾知道他暫時見不得光,不然也不會躲在她閨房中,她看向蕭韞玉:“你還能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