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琳·霍特…”馬利克睜開眼,在微弱的晨曦中,他勉強看清了周圍的幾個人。
他不再稱呼寶琳為“商站長”了,語氣中也沒了那份淡淡的尊敬,因為他也不再受到那朵異常物黃色小花的影響。我琢磨道。其實,馬利克才是開拓者商站的負責人,而寶琳,只是個冒名頂替的。
“還有你…”馬利克也看到了我,吃力,又沒什么好氣地說,“那個蜉蝣…外來的…超越者。”
哼,我不和你計較。
馬利克頭上還有新纏的綁帶,那是之前羅塞塔要逮捕寶琳時,他出頭反抗負的傷。為了這點,我愿意多忍耐他一會。
寶琳也正在給我折斷的右手纏繃帶。剛才干掉諾二獵手的最后一槍,威力實在太大,而我又是單手握槍,就算超越者擁有遠高常人的身體強度,那槍的后座力還是把我的右手前臂給弄骨折了。
我原本讓寶琳不要白費工夫——反正過個半小時差不多就自行恢復了,何必浪費寶貴的,從羅塞塔軍車里繳獲的繃帶呢?但她堅持要拿出來用,纏完馬利克的腦袋后,又把我摁住開始了治療。
哎,隨她開心吧。我又不好意思說這些繃帶不用的話就全歸我啦。
不遠處有摩托的轟鳴聲傳來,就一輛,我并不緊張。先前我讓杰羅姆(和寶琳一起,被羅塞塔俘虜的年輕男孩)去開打前,我的藏匿點,把幾個匪徒慷慨遺留下的三輛摩托,以及我的那輛哈雷,都逐一開回來,順便也捎回那包等于我半條命的“財寶”。
他已經開回來三輛了,現在正駕駛著最后一輛,也就是那輛邊三輪,過來我們跟前,停穩。
“嗨,肖音大哥!給——你的包!”他熱情地遞過來我的半條命。
我也微笑著伸手接過,不動聲色地掂量了一下。嗯,分量感覺沒差。希望這棒小伙別給我玩啥“石子換子彈”的新花招,不然可有的他瞧…
不過,應該不至于。不久前我與諾二獵手那場鏖戰,可是全程被他們觀戰,看在眼里,像他這歲數的年輕人應該對“分寸”這兩字也有了基本的認知,不至于這么作死。
事實上,杰羅姆和另一個被我解救的女孩瑪莎,仍對我很是尊敬。就算脫離了異常物小黃花的影響,他們也明白是誰救了自己,已經…誰是這里的最強者。
我就喜歡這樣明事理的年輕人。
瑪莎也回來了。她剛剛在周圍打掃戰場,將戰斗中我遺落的東西,以及死亡羅塞塔安保隊員留下的武器,彈藥,雜七雜八的好玩意全都拾掇起來,拿來在我們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啊,多么美麗的山巒呀。我贊嘆道。這場戰斗再艱苦也是值得的。
但我們可不能再犯之前那幾位匪徒犯過的錯誤了。
坐地分贓的話,沒準十分鐘后羅塞塔的下一波巡邏隊就到了,或者又來什么戴著鳥嘴面具,鬣狗嘴面具,蛤蟆嘴面具的匪幫…或者又是哪個新冒出的畸變體,異界宿主,異常物?
“趕緊收拾東西,上車吧。”我吩咐寶琳還有其他人,他們紛紛點頭(除了仍因傷痛而反應遲鈍的馬利克),然后迅速行動了起來。
羅塞塔的那輛軍車就癱在路邊吧,雖然車體基本沒啥損傷,只是被我的自制地雷炸崩了右前輪與前車軸,但目前沒時間也沒工具去修它。
何況,真搞一輛羅塞塔的軍車回「聯合會」的居民點?就算是我,都覺得這膽子忒大了點。寶琳已經得為這場混亂負責,去向「聯合會」的上層管理者解釋原委了,我不想再給她惹上更多的麻煩。
所以,那些匪徒們(寶琳跟我說他們叫什么「禿鷲幫」,嗯,名如其人)的遺體…就正好派上用場了。
我讓杰羅姆把那四位匪徒先生的遺體一具具搬來,以錯綜有序的姿勢及位置,分布在五位殉職罹難的羅塞塔安保隊員之間,生動地表現出一個“膽大包天的禿鷲幫,竟駭然襲擊羅塞塔軍車,雙方激烈交火,最終兩敗俱傷”的古典悲劇式場面。
嗯,非常完美的劇情設定。我叉著腰。最后環視了一眼這催人淚下的劫后戰場。
就算是騙鬼,多少也能讓羅塞塔浪費點追蹤時間。
三輛禿鷲幫匪徒饋贈的摩托,其中一輛邊三輪,合起來正好四個座位,三輪的那個車斗位又正好給負傷還昏沉沉的馬利克坐。確實是十分周到的考慮呢。
總之就是禿鷲幫的恩情還不完。
我看著幾個人將馬利克扶上了車斗,寶琳坐上邊三輪載著他,而另外兩個年輕人分別駕駛兩輛二輪摩托。
每個人都匆忙搬了“寶山”的一部分到自己車上,這讓山塌方了好一塊,不過剩下的應該仍有不少。我裝作一點不心疼的樣子,以兄長般的親切笑容,注視著準備出發的他們。
“你們要回開拓者商站?”我問道。
“沒錯,但就回去確認下情況。然后收拾東西,之后我們就和所有人一起,都撤回黑原鎮。”寶琳回答。
黑原鎮,我記得那是「聯合會」的首府。沒錯,如果羅塞塔要找事,那里是最好的庇護所。畢竟,寶琳是蜉蝣,同時也是聯合會的一員。
希望你們的領導人別慫,能強硬地面對那些黑色的怪咖,護你周全。
“肖音…”她輕聲呼喚。
什么事?我走近上前。
她抱住了我,將有些凌亂但漂亮依舊的亞麻色長發,輕輕貼在我的胸前。
“謝謝你…”寶琳說。
然后,她松開了手,重新在摩托車座位上坐直了,沖著我靦腆地笑了笑。
車斗上的馬利克仍然昏昏欲睡,無所知覺地搖晃著身體與腦袋。而另兩個坐在各自摩托車上的年輕人…他們正巧在互相交談,沒有看向我們這邊。
“是我該謝謝你,寶琳小姐…”我淡笑著說,盡量緩解她的尷尬。“如果我真有一個堂妹,我也希望,是像你這樣的。”
不等她做出回應,我就輕輕拍拍摩托的后座,示意她該出發了。
三輛摩托陸續點火轟鳴,然后向著南方延伸的舊日公路,開始加速駛去。
“Good Hunting(獵運常在)。”
我告別道,聲音不大,但相信寶琳他們一定都能夠聽到。
沒有回頭路了。周圍的這一片狼藉的戰場,就是我敲定自己「蜉蝣」身份的宣告,是我的投名狀。
現在,我不是蜉蝣也是了。
望著幾個人駕車遠去的背影,我慨然而立。直到確信他們回頭再也看不清自己…
趕緊去看看你們還給我留下了多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