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走下月郎山,天邊現出光亮來,行到山下一處村落,走在村外田間小路上,一路驚起不少飛鳥,道長指著遠處村落說:“我要去義莊放下僵尸,等進了村里,你我就此分別。”
兩個進了村里,見兩邊雞鳴鴨叫,人家籬笆里養著雞鴨,村犬狂吠,被拴在門戶邊上,搖起卷毛尾巴狂吠生人。
溪水繞著家家戶戶溝渠,路旁有桃李枝低,風吹過綠葉底下,露出大小青紅果實。
前屋后田,屋前有土墻圍院,屋后有良田,栽的都是成排蔬菜瓜果。
常見野雀成雙成對,藏在樹梢里嘰嘰喳喳,有牛羊成圈,在木棚里臥下歇息,不少人家煙囪,升起裊裊炊煙。
頂著村里的狗亂叫,正是進了這村落里,抬頭間,見一戶人家,院門前掛著大紅綢布,里面敲敲打打的,像是在給喜事做預備,村里將開下酒席。
見狀,李行舟笑說:“我兩個來的巧了不是,村里有喜事,過不久便等開酒席,我倆雖不是村里人,厚著臉皮交些喜錢,也能找個位置來做,也好沾沾喜氣。”
那道長點頭:“也是,等我先去義莊,卸了僵尸,來這戶人家里祈福。”
短暫分別,道長去了村里義莊,看那戶人家的門虛掩,李行舟推開進去,叫聲:“主人家,此間有辦壽還是嫁娶?過路的沾點喜氣。”
院內有群人正敲鑼奏樂,除了這幾個,院內竟無一人在忙,見有人來,忙停下手中活計,愣神看著他。
一旁轉出個仆從打扮的人,攔住不讓李行舟進去,還道:“去去去,這里沒什么喜事要辦,你要吃飯喝酒,村里自有別處人家,別來這里打擾。”
這戶農莊人家里,哪里來的仆人?以為這人是這戶的兒子,笑指著院門上的紅綢布,說:“這院門上掛的是什么?我路過的沾沾喜氣怎么?我也不白吃你的,到時出點份子錢便是了。”
誰知那仆從更不耐煩,推搡他說:“說沒喜事,就沒有喜事辦,你快出去。”
正推搡間,只聽門后叫聲:“誰在外面吵鬧?”
只見門后轉來個中年漢子,皮膚黝黑,身強體壯,大罵那仆從:“做什么要趕走我家客人?”
仆從瞪了那漢子一眼,指說:“隨你怎辦,要是耽誤了我家老爺的吉時,唯你是問。”
說罷轉屋后去了,漢子走上前來,對李行舟拱手抱歉,道:“客人擔待。”
李行舟拍拍衣服,卻說:“我是路過的客人,姓李,你家里人怎這般無禮?敢問大伯貴姓?”
那漢子聽是路過的客人,說道:“我姓莊,叫我莊大即可,這位姓李的小哥,那不是我家里人,是村里地主老爺的家奴。”
領他到草廳里坐下,李行舟問道:“這院門外掛著大紅綢布,是做什么喜事嗎?”
莊大搖頭道:“說是喜事,其實不算喜事,今日是我家小女嫁人之日。”
“那為何不大操大辦?這么冷冷清清的,不成個喜事的派頭,家里還有個地主家的家奴看守。”
莊大搖頭嘆氣:“正是要和這村里地主家結親呢。”
聞言,李行舟道:“你女兒嫁去地主家,想必往后有的是好日子過,又嘆氣作什么?”
“唉,客人別再問了。”莊大低了頭,一聲也不言語。
既然人家不肯答,遂不再去問,莊大又說:“才大早上不久,李小哥莫非是才剛進村里來?吃過早飯沒?”
“正是才剛進村,沒處尋東西吃,被一陣敲打聲引來,以為能坐席呢,若是不辦席,就打擾了。”
抬腳就要走,被莊大攔住,道:“好歹吃過早飯再走,若是傳出去,說我這村里不好客。”
轉眼陳英仙道長也來了,也被地主家奴攔住,大聲斥責:“去去去,這里沒喜事辦,剛才已經來過一個人了,不要你這個道士。”
聽見道長喊說:“若是壽宴嫁娶,也該有個祈福的和尚道士,說些吉祥話,怎么好趕我走?實在不行,隨些份子錢,你怎好不讓我進這門。”
“走走走,已經來過一個了,用不著你,等這戶人家死女兒的時候再來吧。”
莊大又轉去大罵那家奴:“我家女兒還沒走叻,用你在這里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你給我滾。”
扯過地主家奴,接來道長,抱歉說:“今日是小女出嫁之日,這個不是我家里人,不相干的,多多擔待,多多擔待。”
那道長自報家門:“我是煉尸宗弟子,路過此地的,見有喜事,想來沾點喜氣,敢問哪里隨份子錢吶?”
“既是個道長,不要你的份子錢。”
莊大客氣說道:“我姓莊,道長叫我老莊就行。”
“既然是不相干的人,放他進來做什么?”道長納悶不已。
和李行舟碰面了,莊大說道:“原來兩位相識。”
“路上碰見的朋友,一路進的村里。”李行舟自說。
三個坐下草廳,莊大給兩個張羅了兩碗臊子面,就在草廳下吃,那些敲鑼打鼓的,擠在檐下吃面,又往里屋端去兩碗,自己盛了一碗,來到草廳里坐下。
正吃著呢,忽見這個漢子哭泣出聲,淚水落下碗里,不時拿衣角抹眼淚,李行舟和陳英仙,兩個面對面坐著,還是道長先去安慰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主人家不必太過憂心,今是喜事,應該高興些才是。”
一個莊稼漢子,不到真正沒辦法的時候,是絕不會落淚的,見莊大抹淚道:“兩位不知,若是小女真的嫁人,我和他娘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這次有去無回了。”
“難道是嫁的遠?”道長問。
“不是,就在村外不遠。”莊大搖頭。
“既然不肯嫁女,不嫁就是了,何必在這里抹淚。”這話是李行舟說的。
“是啊!”道長勸他:“若是不愿結親家,不結就是了。”
“兩位有所不知。”
莊大道:“其實今天不是小女嫁人,前些年,山里來了個妖怪大王,自稱是月郎山的守護山神,每年必定要幾個及笄少女,作為祭品送入山里,其中一個,今年就輪到我家了。”
竟是這樣!兩個對視一眼,算明白了,山有山神,要有祭品供奉,水有水神,也要有祭品供奉,但都是三牲五谷之類充當祭品,有些地方,則是用活人來當祭品。
“這是不善的神靈,何必去供奉他。”道長說。
“這沒辦法,那山神指使本地的地主,每年向他供奉,否則,就將有大禍臨頭!”
“那你們怎么不找本地宗門,去剿除那怪呢。”
“前年就是有個村子,請來個筑基的修士老爺,來為他們做主,在山間斗法,天都黑了,待到天又亮的時候,只見那個筑基老爺的尸體,掛在樹冠上,自此以后,那些修士老爺就對這里不管不問,任隨我們供奉那山神。”
見那道長將筷拍在桌上,道:“這事,我來替你做主了,你也不用拿你女兒去供奉妖怪,我替你剿除了那妖怪罷。”
“難道這位道長,也是筑基老爺?”莊大驚問。
“我不是。”
道長搖頭:“我乃金丹修士。”
李行舟抬頭道:“莫非道友想管此事?”
見那道長點點頭,李行舟暗自嘆氣,又是個愛管閑事的大好人,跟那劍修兩口子一樣。
在這修仙界里,怎么自己落難的時候,就沒有好人來幫呢?偏偏別人落難的時候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