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的確看過。”

宋行點了點頭，大方承認道。

他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只能硬著頭皮如實而答：“此神垕殘卷并無外物包裹，置于眼前，晚輩實難做到視而不見。”

老道聞言，頓時怒發沖冠，須眉皆張。

他怒喝道：“你一山下窯匠，竟敢窺視我神垕秘法？”

言猶未了，老道猛地一拂衣袖。

剎那間，風云突變。

宋行但覺一股氣勢，如排山倒海般洶涌而來，仿若千鈞之重，直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臉色驟變，大驚失色之下，急忙全力運轉摶山勁之力，欲抵擋這山岳壓頂般的壓迫之勢。

然而令他悚然心驚的是，摶山勁之力道一經施展，竟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絲毫未能抵御老道那股磅礴氣勢。

宋行只覺仿佛有一雙無形之大手，緊緊扼住了他的咽喉，并將他緩緩抬起，雙腳離地，令他呼吸困難，幾近窒息。

真正大境界壓制之下，他竟是毫無反抗的余地！

宋行面對老道之威，艱難吐字道：“道長，此神垕秘法，實乃得天之妙。晚輩以為，妙法者，當廣傳于世，而非因門戶之見而私藏......”

一言至此。

宋行忽覺扼住脖子的力道微微一松。

宋行心中一動，看來這番危急之下瞎編的理論，令這老道有一絲猶豫。

他忙趁熱打鐵道：“瓷道之發展，在于交流互通。如果各家都把燒瓷技藝束之高閣，瓷道之路，必狹且阻。一如江河之水，若為堤壩所困，安能成其浩瀚？

同理，瓷道之技，也應當廣傳廣納。”

宋行直視老道雙目，無懼老道之威。

忽然之間。

他只覺那股氣勢無影無蹤，身子一松，從半空落在地上，他連忙大口喘氣。

“你這詭辯乍聽之下有點道理，但是依我看，不過是為了討饒！”

老道冷哼一聲，斜眼瞥著宋行：

“我來的路上，聽不少人談論汝鎮宋氏新燒出一瓷名為天青瓷，并在吳國瓷業一時聲名大噪，還有瓷中仙品之稱？”

宋行恭聲道：“世人多有謬譽，不過晚輩的確燒出了名為天青瓷的新瓷。”

“且拿來老道一看！你不是說瓷道之發展，在于交流互通嗎？那你看了神垕密卷后，到底參悟了什么，把成果拿給老道瞧瞧！”

老道說罷，直接手一攤，問宋行討要瓷器：“若是成果不錯，老道就放你一馬！”

宋行忙道：“晚輩自神垕窯中的確收獲頗多，此前晚輩尚無法燒制法寶之瓷，然而一觀神垕密卷后，便得以成功。

既然前輩要看，我這就去取瓷，前輩請稍作等候。”

老道怒哼一聲：“休要啰嗦，你直接帶老道前去，要是敢耍什么花樣，休怪老道無情！”

宋行無奈，只得領著老道去往宋氏窯廠。

通過領悟神垕之法，而燒出的人間天籟瓶，他已交予宋千山，助其領悟神垕燒瓷之法，故而不在家中。

宋行之所以說讓老道等候，便是怕老道發現這神垕秘法，他不僅自己看過，也分享給別人看過。

只怕老道會因此，再生雷霆之怒......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宋氏窯廠。

“三叔，這神垕秘法真是妙不可言，千山又有新的領悟，咦，這位道長是？”

誰知方一踏入窯廠，宋千山便自遠處迎來，邊走邊高聲道。

“什么！你不僅自己偷看，還給別人看？”

老道一聽，頓時怒目圓睜，須眉皆張，瞪視宋行。

宋行嘴角一抽，趕忙陪笑道：“前輩息怒，瓷道之發展，在于交流互通，廣傳廣納！”

“這位道長好大的脾氣！”

宋千山見老道竟如此訓斥三叔，心中不平。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叆叇，皺著眉頭，毫不客氣地打量起老道來。

宋行見狀，神色驟變，忙呵斥宋千山：“休得無禮！還不快去把那人間天籟瓶拿來，呈于這位老前輩一觀。”

宋千山面有不甘，但見三叔如此說，便轉身去取瓶。

少頃，宋千山捧瓶而來。

老道目光甫一觸及人間天籟天瓶，頓時為其天青之色所驚。

只見其色如澄澈青天，又似深山幽潭之水，清逸出塵，似有淡淡仙氣繚繞釉層之上。

老道趕忙趨前，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瓷瓶，捧于掌心，如捧稀世珍寶，反復端詳。

他目光在瓶上流連，時而輕輕用手指輕撫瓶身，時而湊近細察，口中不時發出嘖嘖稱奇之聲。

那模樣，宛如孩童得了新奇玩具一般。

良久。

老道才緩緩抬頭，感慨萬千道：“世人皆言天青瓷乃瓷中仙品，老道我初聞之時，只當是市井商販為售賣瓷器，而胡謅的浮夸之詞！”

他頓了頓，接著嘆道：“誰知今日親眼得見，方知世人所言非虛，你這天青瓷當之無愧為瓷中仙品啊！真未想到，你這山下窯戶，竟能燒出天上之器！”

老道又面露好奇之色，問道：“此瓶為何取名人間天籟瓶？”

宋行微微一笑：“前輩，此瓶有一奇妙之處，能裝盡人間萬物聲。”

說罷，他用手指關節輕敲瓷瓶。

剎那間，瓶身依次發出奇妙之音，或如山中鳥語，婉轉清脆；或如深山泉鳴，空靈清幽；或如竹林聽雨，淅淅瀝瀝，使人聽之有沉沉欲睡之感。

老道靜靜聆聽，神色沉醉。

半晌后，他仰天而嘆：“難道這瓷道，真如這小子所言，需廣納廣傳？”

言罷。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宋行，目光中多了幾分審視與欣賞。

老道略作沉吟，忽而轉身，面向宋行，神色莊重。

他正容亢色道：“宋家小子，你于燒窯一道，天賦卓絕，堪稱奇才。你之才情，若久困于這山下之地，受人間王朝驅策，實乃暴殄天物啊！”

“道長謬贊了。”

宋行為之一愣，連忙謙虛道。

這老道竟然突然一改態度，對他大肆夸贊起來。

老道忽然話鋒一轉，直勾勾盯著宋行：

“老道我一生癡迷瓷道，今日見你，如見璞玉。你可愿拜老道為師，隨我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