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也沒打算隱瞞多久。”

宋行面色冷峻，嘴角浮現(xiàn)一絲淡淡冷笑。

他如今修為已近窯變之境，只待一舉突破，便再無懼梁及物等煉氣修士。

他忽問宋小小：“梁及物接下來會有什么舉動？”

宋小小輕輕歪頭，食指戳著尖俏的下巴，思索片刻：

“自然是去好好查證，瞧瞧兇手究竟是宋家還是李家。”

宋行坐于一旁，手指輕敲桌案道：

“梁及物現(xiàn)在只有懷疑，并無證據(jù)。而證據(jù)無非是發(fā)現(xiàn)你果真被李家擄走，或是李家突然得到了天青瓷配方。”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深邃之色道：“如此，我便將天青瓷配方賣給李家！”

“啊！”

宋小小驀然起身，以手掩唇，雙眸瞪大，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叔，天青瓷可是你拼了命燒出來的，這配方又關(guān)乎家族存亡，怎么能賣給別人？”

“懷巨，你覺得天青瓷的配方復(fù)雜嗎？”

宋行卻是話鋒一轉(zhuǎn)。

宋小小眉頭顰了顰，搖了搖頭：“真要說來，這天青配方并不復(fù)雜，很多都是尋常材料，唯有青瑪瑙不容易弄到，可青瑪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材地寶。”

宋行頷首解釋道：

“天青瓷的配方我們不可能藏一輩子。

只要我們保住官窯之位，吳國朝廷很快就會大量征用天青瓷。

一旦大批燒制，天青瓷必然流出，其他窯戶便可從中研究出配方。”

宋小小神色不甘：“到那時豈非人人皆可燒天青瓷了？”

宋行瞪了她一眼：“官窯御器，未經(jīng)允許豈可擅自去燒？況且，若以天青瓷奪得汝鎮(zhèn)瓷魁之名，彼時聲名已起，他人縱有仿造，也不過皆是山寨假貨罷了。”

“說的也對！”

宋小小恍然點頭，這才舒展眉頭。

宋行又淡淡說道：“既然如此，我不如趁如今配方還值錢，賣個好價錢。”

這些日子，千方百計不讓天青配方泄露，無非是怕那三家得到配方，也于第二次斗瓷燒出天青瓷。

若四家同時展出天青瓷，那斗瓷勝敗，可就不好說了。

如今斗瓷之日，已不過兩日，就算那三家知曉配方，也來不及燒天青瓷了。

這天青之色的配方，其實已成一張廢紙。

宋小小眸子一亮，一拍手道：“就算李家有本事弄到青瑪瑙，可近幾日都不下雨，皆是大晴之日，他們也決計無法在斗瓷前燒出天青瓷！”

宋行笑著點了點頭。

他打定主意，便以天青配方，來作為梁及物懷疑李家的證據(jù)，令其一時難以決斷，好為自己突破窯變境爭取時日。

若是梁李兩家真斗了起來，那當然最好......

于是，他找來紙筆寫下天青配方。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偷偷改動了幾筆......

“懷巨，這幾天藏在這里得多加小心。”

他叮囑一聲。

梁及物一日找不到宋小小尋問當日之事，便一日比一日更急，對李家的猜疑便越重。

“我機靈著呢！”

宋小小揚起下巴笑道。

騾幫以羅忠為首的騾夫們，已盡數(shù)死在自己手中，山路近日崩塌，中斷不通，那些新招募的流民騾夫們無事可做，便全都派去了協(xié)助燒窯。

如今院中寂寥冷清，連騾子都牽走了，眼下倒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而寶瓶山山勢頗高，可俯看汝鎮(zhèn)全貌，鎮(zhèn)中街巷、房舍盡收眼底。鎮(zhèn)中凡有風吹草動，皆逃不過騾幫院中之人的耳目。

宋小小稍加留意，察覺有人尋來，便可提前藏入寶瓶山中。山中林木茂密，山徑曲折，一旦入山，山勢遮蔽，一時間絕難找到她的蹤跡。

......

月光如水，灑在古鎮(zhèn)的青石板。

宋行隱于幽巷之中，這是李火盛自李家龍窯返回家中的一條必經(jīng)小徑。

時辰漸深，忽而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正是李火盛。

“宋行！”

李火盛面色一愣，旋即眼珠子一瞪，正欲開口罵什么，卻被宋行抬手制止。

“李族長，今日我特來獻上一份厚禮，望你從此放我一馬。”

宋行語氣淡然。

“厚禮？”

李火盛哼了一聲，不屑地看著宋行。

“天青釉色配方，可算厚禮？”

“什么！你愿意交出天青釉色配方？”

李火盛大眼珠子一瞪，差點掉到地上，似乎不敢相信宋行之言。

他一番震驚過后，臉色瞬間拉下：“你確定你要交出天青配方？若敢耍老子，即便督窯官大人看中你，老子也饒不了你！”

“李族長不必多疑，宋某只是看清了形勢，天青配方不可能永遠藏住，遲早會被外人得知。”

“你真將天青配方送我？”

李火盛挑了挑眉毛，猶自幾分不信。

“五十枚小榆錢。”

宋行伸出五根手指，淡淡道。

李火盛臉色頓沉：“你獅子大開口，還說什么送上厚禮？”

小榆錢，以千年古榆之榆錢子制成，乃真正之山上神仙錢也。其可用以購丹藥、符箓等修行所需之物。

“李族長，這只是風火仙師五年供奉，而天青配方可是讓你保住官窯之位，這已是白菜價了。”

“好，我便拿五十枚小榆錢，買你這天青瓷配方！”

李火盛冷冷道，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爽利地拋給了宋行，似乎自負身為煉氣修士，根本不怕宋行耍詐。

他面色不善，威脅道：“小子，如果這配方有假，我會讓你知道死字怎么寫！”

“我怎敢騙煉氣修士？”

宋行接過錢袋，在掌心掂了掂，袋內(nèi)錢幣輕輕碰撞，發(fā)出清脆聲響。

他用指尖拈出一枚細細打量：

只見小榆錢呈青金之色，渾圓而薄，中央鏤空成一小方孔，一面刻四個古篆字“仙緣福契”，一面是天然榆葉脈絡(luò)，淡淡靈氣不斷逸散而出。

宋行將之收入袖中，又拿出一張紙箋擲給李火盛，便匆匆轉(zhuǎn)身離去。

李氏宗祠。

李火盛重重一拍桌案，厲聲道：“被擺了一道！這天青瓷必須在雨天才能燒？”

“他娘的，難怪宋行那小子愿意賣，這幾日汝鎮(zhèn)萬里晴空，壓根沒半點雨，斗瓷之前咱們根本燒不出來！”

李火炘也是滿臉的不甘。

李火茂以拐杖輕輕輕杵地板，沉吟不語，忽然緩緩道：

“雨時入窯，晴時出窯，方能燒出雨過天晴之色?說的這般玄乎！

依我之見，這其中關(guān)鍵恐怕并非是雨天，而是空氣之中的濕度。

只要令窯中濕度和雨天相仿，或許便能燒出天青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