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映雪臉色一白，她沒想到凌徽月會如此直接地針對她，一時語塞。

柔嘉公主見盧映雪吃癟，心中也有些不滿，但又不好發(fā)作。盧映雪硬著頭皮解釋道：“我并非此意，只是覺得后面定還有更精彩的詩句。”

凌徽月卻不放過她，“盧小姐跟公主殿下一向親厚，從小跟著殿下上御書房讀書，論起作詩，想必比我們這些個略識幾個字的要強得多，盧小姐也不必藏著掖著，大大方方地叫我們大家開開眼。”

盧映雪咬咬牙，思索了好一會兒才作了兩句詩。她吟詩作對的水平也不高，兩句出來，惹得眾人掩嘴偷笑。凌徽月喝了一口酒，一副挑釁成功的樣子。

這下，柔嘉公主的臉面更掛不住了。她狠狠地瞪了眼盧映雪。

眾人繼續(xù)作詩，快要輪到柔嘉公主了，她心慌得很，叫來丫鬟，耳語說了幾句什么。

這時，廳外傳來一陣騷動。

“裴大人到。”公主府小廝扯著嗓子喊道。

柔嘉公主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來。

華迎聽到這個名字心頭一顫，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雙目隨眾人一齊望去。

她不是沒聽說過柔嘉公主對裴燕知的心思。

只不過沒認識裴燕知之前，對于公主和丞相之子之間的傳聞她向來是置若罔聞，不甚關心。

如今她似乎不再置身事外，心里也不再平靜如水。

雖然是公主舉辦的宴會，但是來的大都是世家里無功名無官職的男女，平素好游玩。

裴燕知如今官居四品，早已與這些世家子弟不能混為一談了。

他能前來，實屬難得。

之前柔嘉公主不是沒有請過他，可都不見其赴宴。

這次，只一個區(qū)區(qū)賞菊宴，他居然來了。

裴燕知的身份地位非同小可，相貌氣質(zhì)又是出類拔萃，除了柔嘉公主，京城中多的是名門貴女傾慕于他。

不過有柔嘉公主在前，誰也不敢明著表現(xiàn)出對裴燕知的心思。

席間有小聲的議論聲。

“他怎么會來？”

“莫不是沖著公主來的？”

“怎么會？他從未參加過公主舉辦的宴會，今天怎么一反常態(tài)？”

“不是沖著公主來還能沖誰？公主怕是要如愿了。”

華迎靜靜聽著，心中莫名酸澀。

裴燕知走進廳內(nèi)，向柔嘉公主行禮。

他也著一身月白色長袍，腰間的玉帶襯得他身姿愈發(fā)挺拔。長身玉立，宛如芝蘭玉樹，令人心折。

柔嘉公主連忙擺手，“裴大人無需多禮。”

說話間聲音也嬌柔起來。

凌徽月則在心里冷嗤。她打心底看不上柔嘉公主這副模樣，一個皇家女，對著一個男人死纏爛打算怎么回事，哪怕他是丞相之子，是前途無量的朝廷官員，在她凌徽月這里，是斷做不出這種自降身份的事情來。

柔嘉公主吩咐人引裴燕知入座，“快請坐。”

裴燕知從善如流地就座了。

他坐下后，目光狀是不經(jīng)意間掃過華迎，僅僅一頓，很快就離開了。

誰也沒注意到，除了華迎，自裴燕知進廳，她的目光一直隨著他而動，剛剛他一看過來，便與她的目光相撞。

只是他很快就移開了眼，華迎斂下眸子，低頭夾菜。

之前的詩詞酒令還沒輪完，盧映雪知道快輪到柔嘉公主，為了柔嘉公主的面子，她又開口道：“有裴大人的加入，單單菊花的主題未免顯得單調(diào)，不如換一個，我們重新輪一番，節(jié)日風俗如何？”

無人反對。哪怕他們知道這是盧映雪為了幫柔嘉公主故意這么做，眾人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盧映雪見無人異議，便接著道：“那由裴大人這個新客開始吧。”

裴燕知鳳眼微挑，不緊不慢地為自己斟了一杯酒，緩緩吐字：“中秋明月照君顏，桂影搖情映眼前。”

此兩句一出，眾人皆一愣。裴燕知竟作出這種兒女情長的詩句來。

華迎聽著這兩句，不由得想起來兩人在中秋燈會上那一遇。

凌徽月笑著打趣道：“裴大人這詩還真是情意綿綿啊，不知這君顏所指何人啊？”

裴燕知但笑不語，又飲下一杯酒。

柔嘉公主本就因為裴燕知的到來而興奮不已，如今聽到他所對之句，便自認為他說的是自己，以為自己長時間的付出終于有了回報，內(nèi)心歡快無比，耳后爬上紅暈。

輪到趙懷鶴，他冷白纖瘦的手指沿著杯沿緩緩移動。

腿腹上堆疊的青衫隨著他站起身的動作恢復原有的模樣。

“紙燼紛飛思遠道，鵑聲啼血訴離憂。

陰陽兩隔終難見，唯向黃泉意不休。“

字字清晰入人耳。

“好啊。”眾人皆拍手稱妙，心道不愧是本朝最年輕的探花郎，出口便是佳句，只可惜身體不好，白白浪費了這才華。

趙懷鶴嘴角一直掛著淡淡的微笑。

坐下時，他似乎身體一晃，寬大的衣袖掃過酒杯，不一會兒，一塵不染的青衫被酒漬染紅，格外刺目。

有人驚呼：“呀！趙公子你的衣裳臟了。”

趙懷鶴則是從容地對著柔嘉公主拱手道：“請公主恕罪，在下笨手笨腳，擾了您的雅興。”

柔嘉公主沒為難他，“無妨，趙公子先去后面的廂房換身衣裳吧。”

話落，又打發(fā)了個府里的侍從為趙懷鶴領路。

宴飲到差不多的時分，眾人移步到公主府的后園。

華迎在這里沒有什么交好的千金，便和云枝尋了條小徑散步。

“小姐，我們何時回去？”云枝見自家小姐悶悶不樂的模樣，有些擔心。

“再等等，現(xiàn)在告辭，怕公主不喜。”華迎說道，“公主府建筑華美別致，咱們也難得一見。”

話落，偏頭對著云枝一笑。

見華迎如此，云枝也不再說什么。

前方就是公主府的廂房了，華迎腳步頓住，打算往回走。

這時，對面廂房傳出了動靜，華迎心下一驚，趕忙拉著云枝躲到了一旁由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后。

華迎偷偷地看著，待看清人后，不由得瞪大了雙眼，是裴燕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