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陽目光緊緊鎖住裴燕知，試圖從他的表情中找到一絲破綻，沉聲道：“裴家與本皇子榮辱與共，裴大人的一言一行可干系到裴家的前程。”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老家伙果真與謝景陽關系匪淺。他們父子嫌隙已久，裴仲丞私下所作所為裴燕知懶得插手，可如今裴家岌岌可危，他身為裴家子孫，享受了多年裴家的資源，沒理由不為裴家的前程籌謀。

裴燕知微微一笑，“殿下說笑了，家父是當朝丞相，我亦是本朝官員，我們是陛下的臣子，自當是為陛下盡忠，為朝廷效力，為百姓謀福。至于殿下所說的榮辱與共，裴家不敢高攀。”

謝景陽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裴燕知，你這是何意？你們裴家當真不怕得罪了本皇子？”

裴燕知神色未變，依舊不卑不亢道：“殿下言重了，裴家一心奉公，若是從前有什么地方讓殿下誤會了，我代裴家給您賠罪，可之后還望殿下明白裴家并無攀附殿下之心。”

謝景陽眼中仿佛淬了冰，“你當真要與我作對？”

“不敢，只是裴家一門皆受君恩，本就樹大招風，更應該如履薄冰、謹小慎微，不敢有絲毫行差踏錯，”裴燕知頓了頓，直視謝景陽的雙目，語氣緩慢又著重道，“殿下亦如此。”

這幾個字砸在謝景陽的心頭，讓他有瞬間愣住。裴燕知這是在提醒他，莫要忘了自己身為皇子，更得謹言慎行。

但他一向被捧慣了，這下讓裴燕知如此直白地拒絕與警告，心中不免有些怒氣難消。

“裴大人好自為之。“謝景陽冷笑一聲，扔下這句話便起身離開。

裴燕知依舊是那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恭送殿下。”全程連身都不曾起一下。

他的影衛風祁從暗處出來，“主人，您今日這般回絕謝景陽，怕是徹底將他得罪狠了，日后他定會想盡辦法來對付裴家，咱們可要做些準備？”

“出征在即，他已是自顧不暇，”裴燕知把杯中最后一口茶水飲盡，隨后吩咐道，“你告訴風舞，讓他暗中跟著謝景陽去西北。”

作為裴燕知一手培養的影衛首領，風祁自是唯其名是從，不敢多言，“是。”

圣上親自撥調了十萬精兵隨楊昭平和謝景陽二人出征西北。

謝景陽第一次穿上戰甲，騎在高頭大馬上，回頭看向浩浩蕩蕩的大軍，饒是從未領過兵的他，此刻也不免有些意氣風發。

主將楊昭平氣勢如虹，中氣十足地喊道：“眾將士聽令，出發！”

順帝站在城樓上，遠遠地望著那蜿蜒的隊伍，目光冷峻，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細微的腳步聲傳來，身后的李宇輕聲喚道。

順帝并未轉身，語氣淡淡，“何事？”

李宇連忙說道：“太后娘娘傳話來，請您今晚過去同她一起用晚膳。”

順帝微微皺眉，“朕知道了。”

李宇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順帝的臉色，見他神色不悅，也不敢再多言。

夜幕降臨，月明星稀。

壽寧宮。

皇家祖孫三人難得同桌用膳。

太后看向順帝，“皇帝好些日子沒來哀家的壽寧宮了。”

順帝恭敬地說道：“是朕疏忽了，讓母后掛念。”

太后輕輕嘆了口氣：“皇帝政務繁忙，哀家自是知曉。今日有楊將軍與二皇子出征西北，諸事皆有安排，皇帝也當放寬心，料想不會出什么差池。”

順帝點頭，“母后所言極是，多謝母后關懷體恤。”

太后又看向一旁的謝景恒，對著順帝道：“這些年景恒養在哀家宮里，與哀家的情誼不同其他皇子公主，哀家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能教導他的已然有限，他畢竟是皇帝你的孩子又是嫡子，皇帝也該盡些為父之心。”

順帝微微一怔，他看向這個已故發妻留下的唯一孩子，心中萬分復雜，他與皇后少年夫妻，情深義重，即便當年出了葉家的事，他也從未想過廢后，只是皇后自從喪了他們的嫡長子之后心緒低迷，之后生了謝景恒，又出了葉家的事，產后失調加上大悲大痛，她很快就香消玉殞了。他心痛無比，為發妻上了敬懿二字為謚號，大操大辦她的喪儀，為她寫下數篇悼文。于外人眼中，他無疑是一位敬愛發妻的深情帝王，然而卻獨獨冷落了他們的孩子。

順帝應承道：“是，母后。”

接著他對著謝景恒道：“景恒，從明日起你每日下學都來乾寧宮，朕親自過問你的功課，黃昏之時朕會派人送你校場練習騎射武功，朕得空了也會同你一起跑馬。”

謝景恒今年十四，褪去了稚氣，清俊面容中透著幾分沉穩，“多謝皇祖母關心，多謝父皇。”

用過晚膳后，順帝離開壽寧宮。

謝景恒留在太后身邊，太后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說道：“景恒啊，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你可要好好把握，莫要辜負了皇祖母的期望。”

謝景恒鄭重地點點頭：“孫兒明白。”

他心里面明白父皇根本不重視他，此舉不過是為了應付皇祖母。

。。。。。。

翌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華府西院。

華迎正寫著字，突然感覺心口猛地一窒，她不由得抓緊了自己胸前的衣裳，浸滿墨汁的毛筆砸落在宣紙上，暈黑了一大塊。

她難受地皺眉，下一刻，黑紅的鮮血自喉中噴出。華迎眼前發黑，瞬間沒了意識，身子一歪，重重地倒在案上。

丫鬟云枝聽到動靜，趕忙推門進來，看到這一幕，慌得直掉眼淚。

“小姐！”

一時間，華府慌作一團，華序亭和陸雅嫻圍在華迎的床邊，看著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女兒分外焦急和擔憂。

“大夫，小女這是怎么了？”華序亭見郎中給華迎診完脈，連忙詢問道。

大夫的臉色頗為難看，“小姐這是中毒了，請恕在下醫術不精，看不出這是什么毒。”

“什么！”陸雅嫻掩面哭泣，“我的迎兒怎么會中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