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私立醫院，換季也正是流感的高發期，趙璟清和江嫤玥一路磕磕絆絆也總算是到了地方。

“誒誒誒——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孩子還在發燒，各位讓一讓、讓一讓。”

江嫤玥不算瘦的那類，但被男人從身后狠狠一撞，也是險些沒站穩。

“小心點兒。”

趙璟清一把從身后摟過她的肩，她半個身子幾乎都在他的手臂之下，木檀的清香在一瞬間浸入她的鼻腔，蓋過這漫天的消毒水味。

江嫤玥只覺得心頭一緊，她別扭地往外側了側，只是還沒移兩步，男人的手就往近用力地拽了拽。

“江小姐，不想再被撞就別亂動。”

男人聲音比先前還低，不容置疑地看著她的眼睛，他的聲音掠過發絲傳入她的右耳，有些發癢，手心也跟著冒汗。

不過此刻她也是不敢動了，而且剛剛那姿勢，實在是太不美觀。

“不好意思趙先生、江小姐，今天人實在太多，你們從VIP通道直接走就好，已經給您二位安排好了。”

院長看見他們二人到了，很熟練地給他們引路。

事情很順利，報告也出得快，還有幾項得等到明天，不過目前出來的結果都是好的，他們這場婚姻也大概率不會有任何變數。

江嫤玥看著報告單不自覺嘆了口氣，她有些走神。

“江小姐？很失望啊？”

趙璟清用指尖捻走她的報告單，嘴角泛起微微的弧度。

“各項指標都沒任何問題！江小姐很健康，不應該嘆氣。”

趙璟清把自己的報告單遞了過去，江嫤玥瞟了一眼，看他那天天健身的樣兒，估計想出問題都難。

“江小姐放心，雖然我在外頭名聲不算太好，但還是很潔身自好的，江小姐可以放心跟我結婚。”

趙清靠著醫院的扶手欄桿，嘴角掀起微微弧度，別有深意地盯著她看。

“是，趙先生身體也好。”

江嫤玥禮貌回笑，這婚是非結不可的，她就不該抱有希望。

“不過幸好，他還算帥。”

江嫤玥發著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趙璟清輕笑了聲，對著她的眼睛晃了一下。

“走吧，大小姐！”

……

果然是香港頂尖的公子哥兒，江嫤玥雖然每每出入高檔餐廳，不過像他這種派頭的倒真是第一次見。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放在長桌的左側、價格不菲的紅酒高立在長桌的中央，整個餐廳都彌漫著淡淡的清香，側過頭去就是香港的全景。

維多利亞港的夜景總是很美的。

整個場地，就她和他二人。

江嫤玥看了眼自己的裝扮，雖然不算簡陋，但這么一出，的確襯得她這身行頭有些隨意了。

不過她很快也就放松了來，因為趙璟清一身運動裝，顯然比她還隨意不少。

“不習慣？”

兩人尬坐著，趙璟清先一步打破了這漫長的沉默時間。

“有一點兒。”

“那就習慣習慣。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所以安排的比較正式。以后我會注意，你也可以把你喜歡的餐廳發我。”

趙璟清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看，黃暈的光打在他挺拔的五官上，江嫤玥覺得喉嚨有些發燙，拿起桌上的水就喝了一口。

“江小姐覺得熱？需不需要我喊人把溫度調低點？”

趙璟清面色不改地盯著她，淡漠的神態里不乏一絲柔情。

“不用，剛剛好。這樓層高，等會兒調低了又覺得冷了，我喝點水就行。”

江嫤玥被他盯得發悶，而趙璟清跟沒意識到似的，依舊雷打不動地盯著她看。

他扶著紅酒杯的底部，時不時用那那雙修長的手指搖晃一兩下，紅海似杯中的酒，經不起這么折騰，偶而掀起一陣波浪，很快就又碰壁返了回去，虛虛實實，又是一陣平靜。

他擅長干這種事兒，不遠不近距離的把握。

服務員來上菜，江嫤玥算不上愛吃牛排，不過看著品相，也不像平常能吃到的。

硬著頭皮，她還是拿起了刀叉，只是還沒等她開始切，趙璟清就先她一步搶了這活兒。

又是一陣木檀香，很好聞。

“我自己來就行。”

江嫤玥朝他點了點頭。

“我幫你切，這樣顯得我比較紳士。江小姐不是說我對人無微不至嗎？我得立好這個人設。”

趙璟清故意低著頭，鼻息透過一絲輕笑。

真記仇！

江嫤玥覺得這距離實在有些不妥，她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這時候往后移未免太有些刻意了，但是不退的話，又太曖昧了一些。

沒辦法，江嫤玥只好低著頭看著桌上的牛排來轉移視線，總比和他對視好。

不過她的目光很快就被趙璟清修長的雙手吸引了過去。

這雙手真漂亮、骨節明晰，根根都頗具棱角，順著他手移動的方向，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紋路映入眼簾。

江嫤玥攥了攥衣角，不自覺地緊張了幾分。

或許是因為她本來就是個手控吧，這樣一雙漂亮的手，換做誰都會多看兩眼的。

這不是她的問題，絕對不是！

江嫤玥聳了聳肩，她想起昨晚顧婕晴的提醒：“他就是個愛勾搭女生的性子。”

“江小姐要是覺得尷尬的話可以看看窗外。”

趙璟清一句話就打斷了她的思路。

“不看的話有點兒虧。”

江嫤玥沒懂她意思，不過還是按他說的來。

只見多道光束同時朝維多利亞港的上空涌去，“嘭”的一聲響，天再次變得明亮起來，紫海慢慢轉為粉色，與接踵而至的紅融為一體，煙火的光落在了海里，天與地相接，美得不真實。

美景沉醉于她的眼眸中，少女的眼也隨煙火的跳動而泛起層層的波瀾，直至最后煙火繡出“To my lover”，港夜才再次回歸。

江嫤玥難以置信地看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原來財大氣粗是這么個意思，她心想。

“吃吧。”

趙璟清朝她溫和地扯了扯嘴角，拿起桌上的濕毛巾擦了下手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謝謝。”

男人并沒有什么多余的反應，只是淡淡地朝她微笑了一下。

果然是不遠不近，分寸到位，看他這樣，江嫤玥也在心底長舒了一口氣。

“聊聊?”

趙璟清往嘴里喂了塊切好的牛肉，拿起紅酒給他們二人的酒杯倒滿。

“趙先生想知道什么？”

江嫤玥知道，稱呼是他們保持距離的最好方式。

趙璟清抬頭瞥了她一眼，很自然地挑了挑眉。

他的一雙眸子在曖昧燈光的烘托下是似水般的柔情，當然，唇角微微掀起的弧度藏不住淡淡的嗤笑。

“在了解江小姐之前，我覺得我們可以改改稱呼。”

江嫤玥瞳孔不自覺放大，她的小心思有這么明顯嘛！

“你以后叫我璟清就行，趙先生這個稱呼，陌生人用才比較合適。”

趙璟清側歪著頭、十指虛合，正巧露出他手腕上細閃著光的銀表，似是同他這薄唇般，微微一勾，便毫無顧忌地戲弄著眼前人。

“啊？”

江嫤玥瞳孔微微放大，不自然地理了理裙角。

“好的，趙……璟……”

江嫤玥第一次覺得名字這么燙嘴。

只聽著對面輕笑了一聲。她也越發叫不出口了。

“倒也不用勉強。你愛怎么喊就怎么喊。”

趙璟清說完舉起杯子就又抿了一口紅酒，他的喉結滾落，動態的美感暴露在她的眼前。

江嫤玥愣了愣神，卻不想挑起任何話題。

她扭過頭注視著人來人往的大街，冷與熱的對比越發的明顯。

她的眼神輕輕擦過眼前人，男人雖衣著便裝，但渾身上下所散發出的矜貴的冷感卻呼之欲出，不得不說，這男人要是不說話，倒真是不錯的人選。

可惜他會說話，這讓她不禁為自己的未來而暗自擔憂。

……

“花已經喊人送你家門口了，你要是喜歡每天給你換新的。”

江嫤玥和趙璟清坐在后排，興許是多了個人開車，兩人一直沒怎么說話。

“啊？”

“嗯？你不喜歡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喜歡的？”

要不是江嫤玥知道趙璟清一直是學金融的，她真會懷疑他在美國讀的是心理學。

“你剛剛看那花看挺久的，估計是不討厭。那花拿回去你拍拍照也好看，等過幾天喊阿姨扔掉就好。”

趙璟清時不時掰動掰動手里的打火機，很快就又闔上了眼。

“謝謝。”

江嫤玥端坐著，左手不自覺緊捏著裙角。

她知道父親一直很喜歡趙璟清，這幾年他雖然在美國，但父親與他的來往幾乎就沒斷過，甚至每每逢年過節，他也都會給江家送一大堆東西來，年年如此。

今天這么一見面，她也總算清楚為什么父親苦口婆心地勸他嫁了。

她見過這么多港圈的公子哥，像趙璟清這樣的還真就是沒見過，真心也好還是表面也好，在行動上他的確是無可挑剔，也難怪他鶯鶯燕燕的事兒那么多。

只是他今天未免太周全，嫤玥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是多心了，他估計對誰都差不多，只是還沒想清楚，對方就又開口了。

“三天后我來接你，我們去領證。婚禮的事情也已經在安排了，這方面你不用操心，到時候我會喊人接你去試婚紗、走流程，就那幾天你可能要辛苦點兒，最近休息好，別太累。”

趙璟清一口氣說完，很快就又瞇著眼像是睡了過去。

“璟清。”

江嫤玥做了好幾分鐘的心理建設才喊了出來，裙擺也被這么一來一回弄得不成樣了。

“嗯？有事兒跟我直說。”

估計是真累了，他抬了抬眼，眼眶微微發紅，淡淡地看著她。

“就是，婚禮的事兒可以從簡辦嗎？”

她試探性地問了問，在這件事情上她沒什么把握，只是她實在不喜歡那種盛大的場合，但對方是趙家，她提出這個要求，并不合規矩。

“你不想辦婚禮？”

他清了清嗓子，說話聲也明晰了不少。

“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我……”

江嫤玥本來還想解釋一番，奈何他說的，的確是她最理想的結果。

“我來安排。”

趙璟清沒聽她繼續說下去，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啊？”

江嫤玥沒想過這事兒會這么順利。

“謝謝你。”

“謝我就口頭上說說？況且也不一定，我家那老頭子很喜歡你，這方面又比較守舊，你也不用急著謝我。”

趙璟清側著頭，左手的雙指輕靠著右臉，像只懶洋洋的大獅子，漂亮的獅子。

“不管結果如何還是先謝謝你。”

江嫤玥雙眸炯炯地盯著他看，她笑起來很明媚，和平常的冷勁兒不太一樣，跟突然被點亮了似的，正正的落在他的眼眸里。

趙璟清雙腿交疊，淡漠的神情里也掠過不經意的喜色。

“江嫤玥，謝我不是這么口頭上說說的。”

趙璟清的目光在她的身上移動，眼底里的溫和一消而散，浮起一絲陰鷙，又轉化為一陣侵略，直愣愣地盯著她的嘴。

他歪了歪頭，眼神又順著對上她的目光，他在等她反應。

這是心照不宣的事兒。

“我請你吃飯。”

江嫤玥強行將他們從這種狀態抽離出來，不過她也很明確了，她剛剛并沒有想多，不過為什么？他們才見過兩面而已！

趙璟清輕哼了一聲，笑意爬上眉梢。

看她這么直接的否決，他也不勉強，水到渠成的事兒，沒必要現在就把姑娘嚇跑。

“行，你挑地方。”

說完，他將右手往外移了移，窗外下著雨，玻璃泛著黃暈的光圈，他那雙漂亮的手在黑夜里時明時暗，時暗時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