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邁的殘疾人

街道空空沒有一個人，

向晚時候暮色漸漸深。

有一窮困老者蹣跚至，

隨身攜著他的手風琴。

他曾肅立過好些夜晚，

站崗放哨守一方平安。

也曾為那明君好皇帝，

好些戰役中奮戰一番。

遍體鱗傷像掛著勛章，

筋疲力盡剩白發蒼蒼。

只有踉蹌著挨門竄戶，

拉起手風琴賣藝四方。

人們總對他慷慨施與，

把飲水面包交他手里。

還甘愿獻出幾個小錢，

好緩解他的燃眉之急。——

拐杖是年邁人的靠依，

牽引著步履亦步亦趨。

小孫子是他的領路人，

走街穿巷跟他不分離。

今天祖孫倆相扶向前，

一如既往地緩慢遲延。

不覺來到最后幾幢屋，

眼見外城門就在旁邊。

老者在這里靜靜坐下，

把一塊石頭當成坐榻。

伸出雙臂抱住小孫兒，

對心愛的孫兒發了話。

我的孩子，我已到大限，

很快就不在世上流連。

不過只要你愿意去干，

你可以再次讓我心歡。——

小孩子頓時抑制不住，

簡直就快要號啕大哭。

他抽泣著說：“我愿意做，

你只管下命令吧，祖父！”

于是老者躺平了四體，

短促而粗聲地喊叫起：

“好吧，就再給我拉一遍

那首拉德斯基進行曲！”

隨著歡快的旋律響起，

渾厚飽滿得一如往昔，

只見老人竟巍然站立，

仿佛回到曾經的軍旅——

“我要回家回父親那里，

是他領我們獲得勝利！”

他神采飛揚地大叫著，

又快活地敬了個軍禮。——

音樂聲奏得越來越低，

到最后已經完全停息。

只聽見他高傲地大喊：

“我的元帥，我就去找你！”

眼見他徑直倒向大地……

恰似最后的樂音響起——

小孩子想要把他喚醒，

僵硬冰冷了他的身軀。——

小家伙不禁哀哀哭泣，

心中卻鳴著那首樂曲。

想來今天是最后一次，

它在這手風琴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