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如今的軀體完全由各種超合金以及復合材料構成，已經沒有毛囊這種生理結構，但白思銘這一刻還是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
就像是突然打碎了什么一直在干擾自己認知的濾鏡一樣，這一刻，很多早該被白思銘注意到，卻總是被他忽略掉的事情一下子全都清晰起來了。
我進入地下保險庫時就該意識到了，我根本沒見過那道天鳳浮雕的大門……準確來說，是我根本沒在加斯科爾的記憶中看到過！
加斯科爾從來都沒進入過臨仙商業銀行的“甲”字號保險庫！那里面的東西根本就不是他放的！
但是我卻從加斯科爾的記憶中獲得了正確的保險柜編號、三組驗證密碼、保險柜密碼，甚至還從他身上拿到了正確的保險柜鑰匙……
難道是植入記憶？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加斯科爾屬于是被人當一封信寄給我了，信的信息在他腦子里，要寄的鑰匙在他身上……
草……到底是誰能做到這一步？
他不僅知道我躲藏養傷的位置，還對我吞噬受賜福者的能力了如指掌。
可是在精神狀態穩定下來前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會擁有這樣的能力，并且受賜福者中也沒有聽說過類似的神文力量。
這種能之際吞噬奪取受賜福者靈魂和神文的能力只要出現過，就絕對不可能毫無記載，因為這東西對其他受賜福者來說實在太危險了。
而一旦我有這種能力的消息傳出去……
恐怕下場不會比被人知道我拿走了那個古代鳳鳴帝國位面世界的事……媽個雞！我差點還忘了這一茬！
那個位面世界搞不好也是兩個月前就放進去了，我拿走位面世界的事情根本藏不住！
這一刻，白思銘忽然有種自己所有的秘密全部被人看穿，仿佛在大街上裸奔一樣的感覺。
大概是白思銘此時的臉色過于難看，正用三角巾把自己腦袋裹成粽子的波蘭妮忍不住出聲，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白先生？是我又給您惹什么麻煩了嗎？”
此時波蘭妮只擔心自己之前的舉動又給白先生添了不必要的麻煩，這會讓她很內疚的。
至于歸淵教派……
哪兒來的邪教徒啊？不熟，別來沾邊！
“和你沒關系……”
白思銘話說到一半，忽然心中靈光一閃，轉而問道：“對了，波蘭妮，臨仙商業銀行‘甲’字號柜平時使用的人應該不多吧？”
白先生居然直接叫我波蘭妮！
這位終于成功把自己腦袋裹成白粽子的女孩壓抑住怦怦狂跳的心臟，使勁兒點頭道：“不多不多，甲號柜太貴了，而且很難申請，一般很少有人使用。”
“很好，那平時用甲子號柜的客戶，都是臨仙群島本土來的鳳鳴裔接待么？”
“以前是，但現在不是。現在雖然幾位經理都能進入保險庫，但自從趙經理來了后，就只有他一個人有權限處理甲字號柜的業務。”
白思銘微微瞇了瞇眼眸，繼續問道：“他什么時候來薩爾托港的？”
波蘭妮思索了一下才說道：“其實沒有很久，大概……半年，不到半年前？原本的劉經理被忽然調走，然后趙經理來了。也是從他來了之后才有這個規矩的。”
半年前……那時候我正好剛剛從薩克森本土逃到了格萊斯頓。
死胖子，虧我之前還覺得你人怪好的，還同情你被同事排擠，但有老婆孩子要養所以不得不來格萊斯頓這種鬼地方……
敢情你老小子也特么是個二五仔！
白思銘強忍住開口問候那個中年胖子全家的沖動，繼續問道：“既然你在大廳工作，甲號柜的人又很少，而且每次都是趙經理接待，那你應該記得他們的樣貌吧？能不能幫我認個人？”
“我其實記不住所有人……”
波蘭妮咬了咬嘴唇，然后認真地點了點頭道：“白先生，我會盡力去回憶的！”
“好。”
白思銘朝著波蘭妮伸出手，掌心開始有一團黑色的金屬云霧浮現。
接著再波蘭妮驚訝又崇拜的目光中，這些金屬云霧飛快地凝實成型，最終形成了一個栩栩如生的人頭像。
白思銘開口前，波蘭妮已經搶先道：“我認得他！加斯科爾，曾經的賞金獵人，后來被五大家族追殺，當時那些歸淵教派的邪教徒也是讓我留意這個人，但他從沒有來過臨仙商業銀行，更沒用過甲號柜。”
“從來都沒有？”白思銘追問道，“一個月前左右的時間點呢？”
波蘭妮很確定地回道：“我很確認他從沒出現過，甲號柜是重點關注目標，當初那些邪教徒讓我留意這個人時，我就已經確認過了。”
白思銘深吸一口氣（雖然他現在其實不用呼吸，呼吸純粹是為了假裝自己還是人類），忽略掉波蘭妮話語中對歸淵教派稱呼的改變，重新在掌心凝聚出一個人的頭像，再次問對方道：“那這個人你見過么？時間點大概是在兩個月前。”
“這個人我也沒……不，我似乎對他有點印象，我似乎在哪里見過他，但具體時間想不起來了……”
波蘭妮側著腦袋，微微蹙眉，努力回憶著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時候見過這個看起來老實敦厚，留著一把大胡子，像是什么樓下慈祥老大爺的一樣的人。
忽然間，波蘭妮臉色大變，失聲驚呼道：“就是他！我想起來了！兩個月前租借甲-104號柜的就是他！”
波蘭妮看向臉色同樣難看的白思銘，連珠炮似地說道：“白先生就是他！甲字號柜租用的很少！經常一個月只有一兩名客戶回來租借，兩個月前那前后兩周就只有這一個甲號柜的業務！當時還是我帶他去找的趙經理，我不可能搞錯！可是，可是為什么我之前一點都想不起來。”
白思銘看著掌心那個看似老實，留著一把大胡子的老頭，忽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消失了，他仰靠在出租車的后座上，眼神空洞。
灰胡子老格林。
半年前把身受重傷的白思銘從薩克森帝國送到格萊斯頓的走私販是他。
兩個月前在臨仙商業銀行租用甲-104號保險柜的人是他。
告訴加斯科爾白思銘藏身在黑石鎮的人也是他。
想來當初在保險柜里放下那張照片和被封裝位面世界的人同樣是他……
原來真從一開始就沖著我來的啊！
這一瞬間，白思銘還想到了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事——他為什么一直心心念著來薩爾托港從老格林那里搞到一艘深空飛艇逃離？
薩爾托港明明有很多能搞到深空飛艇的渠道，走私販子更是不少，自己在黑石鎮搓軍火拿出來賣著換錢的這半年里也攢下了不少財富，還通過那些被派出去的傀儡認識了很多有門路的家伙。
畢竟能做軍火生意還吃下白思銘那么多輕武器的，都不是什么簡單角色……
所以，為什么一定是老格林？
因為他白思銘就和那個被當成信使用的倒霉蛋加斯科爾，以及身旁這個波蘭妮一樣，都被影響了認知。
毫無異問，這位偽裝成走私販子的老格林，就算不是幕后布局之人，恐怕也是這個局中極其重要的操盤手。
而這個老格林顯然是一位靈魂中承載了心理系神文的受賜福者。
并且從它這不著痕跡操縱人心和認知的手段來看，絕對是高階受賜福者！
“溝槽的作家序列，這他娘的不削能玩？”
白思銘看著車頂棚，用家鄉話吐了一句只有自己這個穿越者能懂的槽。
“白先生，您說什么？”
波蘭妮自認鳳鳴語水平還是不錯的，但她完全聽不懂她的白先生剛剛說的那些類似于鳳鳴語的語言。
“沒什么，感慨人心險惡而已。”
白思銘無力地擺了擺手。
如果虛空航線沒被封鎖的話，他現在第一反應就是掉頭隨便買一張去別的深淵世界或者回現世的船票，離開格萊斯頓，越遠越好。
但虛空風暴的出現，讓白思銘壓根跑不了。
難道這也在你的算計中么？
灰胡子格林……
事已至此，逃也逃不掉，白思銘決定干脆去見見那個老格林，問清楚他究竟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