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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梅

  • 小明記得回家
  • 自律的小明
  • 3336字
  • 2024-12-07 23:20:00

題記———南方的冬天沒有雪,但有風。

“昨天我做了個夢。”

“怎么,夢見我了?”

“我夢見死神了,他給了我枝梅花,說等梅花凋謝了,就帶我走。”

“還死神,咱們這應該來的是閻王,不對是黑白無常。”

“我不騙你。”

我看到了她手上那枝含苞待放的梅花,起身拿起了我的水杯。

“你渴了嗎?”

“我接水給它養著。”

那時我讀高二,我出了車禍,好在是摩托車,小腿嚴重骨裂。倒沒傷到腦子。

我臨床是個得了白血病的姑娘,按年齡算我的姐姐,她告訴我她在高二那年就休學了,治療了兩年,現在是她第五次化療。

南方小城的冬天是濕冷的,我們可沒有暖氣。常青的樹,微涼的風,我從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住院部樓下的梅花樹。

剛來的那天醫院靜謐的氛圍讓我感到壓抑,奈何腿傷要養好幾周,我只能嘗試各種辦法來打發時間。

那個時候是10年,智能手機還沒有興起,互聯網也不發達,游戲玩的很無趣,小說也被我媽收起來了。

我竟然會無聊到看教材書,真的,如果不是電視老是花屏,我壓根不會看它一眼。

認識女孩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起初也是我媽跟她媽嘮嗑打發時間。看到女孩蒼白的面容還有光禿禿的腦袋,我也能大致猜到女孩的情況。

我是個悲觀主義者,那時候我有些害怕那天我再也見不到這個女孩了。

女孩文靜的性格是在我意料之中的,我跟她成了朋友。

三人間的病房,除開一個空床位。我媽只有飯點才來,她的媽媽也不是天天守著,聽她說為了湊藥錢,阿姨干了很多臨時活。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我跟她兩個人。

有天她告訴我她夢見了死神,還有關于那枝梅花的約定。

我接過那枝梅花,修剪后養在了我的水杯里。

“你相信我嗎?”她歪著頭看著我問道。

“當然不信,只不過這么好看的梅花真讓它調了也不好。”我很輕松地回答道,“今天要不就下去看看,樓下的梅花樹應該開了。”

“好呀。”

這可能是我第一次帶女孩“約會”,我也不知道我這種一跟女孩講話就緊張的人是怎么有勇氣開口的。

出門前我還覺得她穿的不夠暖和,又把我的大襖子給她披上了。我腿還沒完全好,走路倒沒什么大問題,只是有點一瘸一拐。

我滿意的笑了笑:“看著暖和多了。”

她輕微的搖搖頭,眼神有些委屈。

“有點熱。”

“出去就不熱了,來,走。”

她比我矮個頭,我領著她走。

“你像個小粽子。”

“你才像粽子呢!”她輕輕地捶我的肩膀,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沒力氣。

“來下電梯。”

大下午的人少,幾分鐘的路我們走的很順利。出門濕冷的空氣讓我非常舒坦,我問身旁的她:“有沒有感覺空氣很清新,我是在房間憋壞了。”

“很舒服。”她的眼神很清澈,臉上也有了血色。

“帽子帶好。”

“怎么了?我的腦袋怎么了。”她看著我,眼睛有些濕潤。

“不是怕凍著你嘛,來來來。”我邊解釋邊把她拉到那棵梅花樹下。

陰沉的天氣,讓整個世界都是冷色調的。棕黑的梅花樹干開著點點紅梅格外顯眼,風很輕,小小的花苞時不時在搖晃,梅花還沒完全盛開,跟剛剛她手里的那枝一樣,將開未開,含苞待放。

“聞到了香味嗎?”我轉頭問她。

她努力伸著脖子,深吸一口氣。

“沒聞到?”

“著意尋香,不肯香。香在無尋處。”她緩緩說道,聲音很輕。

“額···有道理,是不是跟有‘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一個意思。”

“差不多。”她點點頭。

梅花樹挨著就是樹林,種的都是四季常青的樹種。

“走,散散步。”我拉著她衣袖走向樹林里的小道。

樹林不大,能一眼看到頭。那有圍墻,圍墻外是繁忙的街道。

看著圍墻外的一排小吃攤,她拉了拉我的衣角。

“能吃嗎?”我有些擔心。

“我想吃。”

“你等我一下。”

醬香餅、烤雞腿、烤紅薯、烤腸···我好像忘記問她想吃什么了,都買一點吧。

等了有一會兒了,風開始大了起來。我靠著外側的圍墻對著站在圍墻內的她。

“你餓嗎?”

“有一點。”

“有多久沒吃這些東西了?”

“病了之后好像就再也沒吃過了。”

“那可別讓你媽知道了,待會我倆偷偷吃,嘿嘿。”

看著我這個樣子女孩笑得很開心,彎彎的嘴角,若隱若現的小酒窩。一下就讓我感到臉格外的熱。

“我過幾天生日。”她說。

“OK,你想熱鬧一點還是不熱鬧一點。”

“我都可以的,不過最近幾次都是跟我爸媽過的。”

“吃的差不多好了,你等我一下。”

幾個攤位走下來,我拎著幾個塑料袋來找樹林里等我的女孩。

“來來趁熱吃。”

我胃口一向很好,病了之后胃口就更好了。在這段時間,她說看著我吃飯自己的胃口也莫名的好了起來。

因為她穿的很厚吃東西不方便,我也只好幫幫忙。把串烤腸小心的喂到她嘴邊。

她撅著小嘴,小口小口地吃,她的嘴唇沒什么血色,臉色倒好了許多。要不要送她支口紅。

“怎么樣?”

“好吃。”她點點頭,“謝謝你。”

“什么話,嘗嘗炸土豆。”

我不知道為什么有些憧憬,憧憬著我面前這個女孩以后的生活。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想,可能是太希望她能夠繼續生活下去了吧。

我面對的是一個快要失去明天的女孩,她曾告訴我她害怕自己沒有明天,可她又笑的那么溫馨,跟她沒有血色的臉有些違和。

我一直都悲觀,但在這個下午,我的心里滿是希望。

很快就到了她生日那一天。

我找我媽,買了些化妝品。然后進理發店要老板給我剃個光頭。

“小伙子,你要出家嗎?”

“是我的飛機頭不好下手嗎?”

別說,格外涼快。

回到醫院,過完她的生日,明天我也該出院了。

看著我的光頭,她笑得像個小孩子。

“怎么,不帥嗎?我同學都夸我像法海。”

“你同學夸得好,哈哈···”

倒也沒有什么其他的儀式,我拿開放在床頭柜的梅花,把蛋糕放好。

我一家人跟女孩一家人,我們關上燈唱著生日歌。

蠟燭光的照耀下,女孩在許愿。

你會許下什么愿望呢?

“呼——”

“生日快樂!”

“壽星切第一刀。”

我拿出了我的禮物,順便說道:“你這么好看,不化點妝可惜了。”

“你這什么話。”我媽一拍我的腦袋,“人家小姑娘這么秀氣,不化妝也好看。”

由于我腦袋沒頭發,所以拍的格外響,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我爸幸災樂禍還摸了摸我的頭,早就讓他也剃了。

雖然這個生日冷清了點,但她笑得很開心。拆開禮品盒,她給自己臉上抹上一抹朝霞,笑嘻嘻的看著我。

阿姨的眼眶濕潤了,但她依舊與我們有說有笑。

“你說到時候要不你帶著你女兒來我們村玩玩,我們村到時候那個大水庫好像要舉行什么釣魚大賽。”我媽說著。

“你家報名了嗎?”阿姨問。

“報不報都一樣。”我插嘴回復道,“我爸天天釣,給那魚都撐死了。”

“哈哈···”

怎么老是拍我頭,很疼的!

到晚上,我爸媽回去了,阿姨搭個鋪睡在外面。

“你怎么想著剃光頭。”睡前她問我。

“你也覺得我之前的飛機頭很帥的吧。”我沖她挑眉,她一笑又連忙捂著嘴解釋道:“沒有沒有,之前的發型很帥,現在也帥。”

“你騙我。”

“哪有。”

“還說沒有,你一看我的腦袋就笑。”

“哈哈哈…”

入夜,我跟她也有一搭沒一搭得聊著。

因為明天就出院了,多少有點舍不得。

“今天我很開心,謝謝你。”

“應該的,明天我就走咯,到時候別太想我。”

“我肯定會想你的。”

我一怔,心里感到一陣溫暖,可能在多年以后也會有一個女孩會這么跟我說。

“我走了你會不會想我。”

“我肯定會想你的。”

看著我一下傻了的樣子,她笑的很開心,笑靨如花,揚起的嘴角,彎彎的短短的眉毛,歪著小腦袋看著我。

“你談過戀愛嗎?”

“沒有,怎么了。”她搖搖頭。

“遺憾嗎?”

“之前可能有,現在不遺憾了。”

半夜我醒了,我聽到了她急促的呼吸。

“救···救我···”

慌亂之下,我忘記自己的腿還沒有完全好。一個不注意栽下了床,我爬起來連忙摁了響鈴。

我牽著她冰冷的手,一遍遍喊著她,恐懼一下就充斥了我的大腦。淚水不住的掉,我在害怕。

她滿頭大汗,掙扎著,痛苦的模樣讓我心如刀絞。

護士帶她走了,當天晚上就轉院了。

我后面就沒有睡著了,每一秒都是煎熬。

為什么讓她經歷這些,公平嗎?

我注意到被我移到別處的梅花,我看著全然綻放的梅花,血色的花瓣,這小小的梅花正在黑暗處默默地綻放,無言的面對這個世界。

我想起了她跟我說的那個荒謬的約定,梅花的花期是十天,而從那天到現在正好十天。

天亮,我等到了女孩的媽媽。

她要收拾好女孩的東西帶走,我懇請阿姨帶我去看看她。

我帶上了插在我水杯里的這枝梅花。

我來到另一家醫院的ICU,看到了女孩躺在全是儀器的床上,她用呼吸機艱難的呼吸著。

我站在觀察窗口外,女孩似乎注意到了我。

我看到了她嘴角微微上揚。

是她的笑。

心率儀響起了警報。

醫生沖進ICU,他們在搶救。

直線,不再有波瀾。

我忍著淚,可看到我手上的梅花。

梅花凋謝了。

四散的花瓣被風帶走了,被吹到了世界的各個盡頭。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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