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聲響了。

一個小男孩沖出校門，跑過去米線攤前。一張竹子編織的桌子上放著四碗米線，一碗韭菜和香菜拌在一起的佐料，一碗油辣，一袋鹽和味精，一個竹節做的筷子筒，筷子高低不一。桌后還擺著一桶自家釀的醋，還有一瓶醬油。再往后就是一位老奶奶坐在小木凳上，奶奶穿著一套黑色的民族服，頭上還帶著黑布圍成的布團。

小男孩對老奶奶說:“奶奶給個五角錢唄，買根腸。分你一半怎么樣。”

“早上不是才給的嗎，你吃什么了。”奶奶打量著攤前這小男孩。

“買了辣條分給二妮吃了。”小男孩頂著個大光頭，兩手拉著書包帶吸了吸水晶吊墜。一個嘴角還殘留著辣條的油漬，往下就是一條漆黑的紅領巾格外明顯，上面還畫著不明顯的奧特曼，以及一些雞爪般的字。

“滾滾滾，一天二妮二妮，也不知道疼疼你奶奶。”

“還想要錢，做夢去吧。”

奶奶好沒脾氣的樣子。

小男孩也不在意，笑嘻嘻的走到奶奶身邊。抬起小臂，用衣服擦擦兩條毛毛蟲，但是很巧妙，鼻涕都吸進去了，手背故意做擦拭動作。雙手叉腰道：“二妮說長大要給我做媳婦，當然要給她吃了。你就只會打我。哼~”

“還拿手袖擦鼻子，看我不打你。”奶奶抄起她留的那哽竹條。

“你看看你，又要打我了。本來還打算明天學校發咸鴨蛋拿回來給你吃的。我宣布，明天的咸鴨蛋沒有你的份啦。”

小男孩已經跑得很遠很遠。

奶奶看著遠處的孫子。

“這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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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小胡同里，一個小男孩打開水龍頭，把鼻涕全部用手捏掉，把嘴巴洗干凈。洗完了手和嘴巴又把紅領巾拿下來搓了又搓。

“呸，這小子太不衛生，什么東西黑得要死，洗也洗不掉。要不是為了攢錢去縣城找母親，早就買一條帶了。不對，要兩條，換著帶。”

“要不是二妮這老板坐我身邊，都沒有辦法騙奶奶。從縣城回來一定要買一包縣城的辣條給她吃。”

胡同里小孩的身影無限拉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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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鎮迎來了開學季，很多鄉下的學生因下雨，很難渡河延遲了開學。

從遠處看河邊有兩個小黑點，一大一小。

蓑衣下的兩人看眼前的情況。河水湍急，平日用的繩索也被淹沒。以兩人的戰力過這條河是不可能了。

“土狗，現在開學時間都過了，如果老師不讓上學了怎么辦。”老人背著一個大背簍，上面也蓋著一塊蓑衣，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東西。本來就弓著的身體更彎曲。顫著聲音對身邊背著一個書包比他還大的小孩說。

小孩看著河水，遲鈍了一下。稚嫩的臉蛋，看向他眼睛有著小大人的感覺，沒有同齡人的清澈。似乎有灰霾擋住了他的雙眼，無朝氣可言。轉向奶奶認真說：“奶奶，沒事的，你看我都八歲了，已經長大了，你看我們村小虎哥都九歲讀三年級都還沒有我認識的字多。我李土是最最厲害的。讓他們一年也沒事。”

其實奶奶明白，李土一直想讀書。本來他父親說好七歲那年入學時回來帶李土報道。一家人都很開心，外出兩年的父親終于要回來了，也是母親的好丈夫和奶奶的好兒子。可現實就是那么的愛開玩笑，村里傳回了父親噩耗。說是父親能力出眾，飯后帶老板參觀礦洞，突然坍塌均被埋沒。挖了一晚上才挖出兩具尸體。

奶奶年邁，李土也小，收尸只能落在母親的頭上。母親連夜走路去鎮上坐夜班車趕去縣城，又從縣城趕車去省城。礦廠那邊又沒有班車通過。一個星期后母親奇跡般的把爸爸背了回來。母親鞋子早已磨破，雙腳出血，凌亂的頭發，雙眼無神，背上是以故的父親。那是用布裹好而后拿席子包住，母親用兩根粗麻繩挎在用厚厚的筍殼層墊的肩膀上。奶奶和李土一起幫忙放下。天氣炎熱，刺鼻的味道早已鋪滿了小院。隔壁的陳老頭引水回來聞見隨之進來，在他的幫忙下父親入住了準備給奶奶用的“小房子”。奶奶把母親扶上床，為她清理傷口。李土看著奶奶擦拭母親的臉龐，再看看院里的“小房子”，還是沒有止住這該死的眼淚，他跑回他隔壁的房間把門關上，用被子捂住，被子上面濕透了大半。是眼淚，是鼻涕，是對母親的不忍，是對父親的不舍。是他的驕傲，是他的最強后盾。母親在床上，那干澀的眼眶流出參雜著紅色的水滴。奶奶說她去換水，抬著水盆出去房間，佝僂的身子。出了門檻，盆里的水活了過來，叛逆心也重，奶奶越抓緊水盆，它就越掙扎得厲害。

找了算命的算了入土時間，也沒操辦什么，找了兩個吹嗩吶的，一個打鼓的，幾個鄰居幫忙抬，總的兩桌人，完事草草吃了兩口都各自回去了。李土也沒有上學去，過了報到時間老師不收。他拿著以前他父親用過的破舊的字典經常找算命的求學，主要是他的母親和奶奶也沒讀過書。這樣他就跟在算命先生后面端茶倒水。半年之久，奶奶給算命先生的東西不少了。李土學會拼音后就可以拿字典查，自己默寫字，他還學會了一點算命。字詞這些比他們已經在讀書的人還好。

有天晚上，奶奶和母親干活回來了，李土已經做好了飯。李土五歲就學會了做飯，家里人都去干活，晚上總有一個得做飯，所以奶奶就早早的教他，大米白天就要泡好，煮時一指節水，火勢不能大，也不能熄火，泡泡小了熄火用炭火烤就行，李土記得牢牢地。煮了個青菜，與韭菜炒了三個土雞蛋，最后加了碗酸菜。

飯桌上，奶奶讓李土跟著母親去城里生活。叫母親重新找個好人家嫁了，不應該一直在耗在這個地方。母親不愿意，李土也不愿意離開奶奶。

奶奶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