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少華怕冉玥等久,推開門,繞開車流,往人行道走去,上了人行道就開始跑,西裝拍打著身體,高大的社會男性總是引人好奇,因而注目的人也不少,包括車流里的司機,然而卓少華毫不在意,沒多大會兒人就消失在拐角。
天上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小雨,冉玥撐著把透明的白傘,出現在電影院對面,市中心的大樓,一個身著藍色襯衫的男孩醒目地掛在熒幕上,旁邊有幾個字——《牧歸人》。
很快,她的視線被旁邊的人吸引了——穿著黑色風衣的女人挽著高大挺拔同樣黑色西裝的男人,極為登對,在人群中異常耀眼,男人好似察覺到她灼灼的目光,突然回頭,四目相對。
她愣在原地,那張久違的臉出現在面前,周圍車輛來來往往,她好像沒聽到任何聲音,倒是她那顆堅硬的心有了一絲絲裂縫,砰的一聲炸開,巨大的疼直沖腦門,眼淚掛在眼瞼,要掉不掉的。
周言岑見狀,心揪著疼,他忍著痛意狠心轉身。
“冉玥!“
一道溫和又急切的聲音將她喚回來,她扭頭,男人滿頭大汗,手里的紙袋子搖搖晃晃拍打著他的褲腿,她笑了下,抬頭將眼尾的淚拭去:“少華哥,你來了啊!”。
眼里的笑倔強得像個刺猬,卓少華自然也察覺到了不同尋常,抬頭順著她剛才的視線看去,一個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還有他手臂處的那只嬌小的胳膊,自然也知道來的人是誰。
他勉強笑了下,有些后悔今天和冉玥一起看電影,猶豫了一瞬,他開口:“要不,我們去看展?”他將手里的袋子遞過去。
冉玥心下了然,她頭暖意升騰,嘴邊的笑意蕩開,最后在臉頰留下小小的漣漪。
她笑道:“去啊,你不是上次就想約我看電影的嗎,怎么臨了了要改變主意呢!”
袋子里是櫻桃畢羅,打開櫻桃的果香撲來,冉玥忍不住伸手拿起一個:“你要吃嗎?”
在前面排隊買吃的周言岑扭頭,就見冉玥伸手給卓少華喂東西,個子高的卓少華為了配合冉玥的身高,刻意低頭,一個大個子往那里湊。
藍色的襯衫白色的褲子,粉色的薄衛衣藍色的闊腿褲,怎么都是一對大學小情侶,看著連周邊的空氣都有旖旎。
痛感直接竄上天靈蓋,極致到麻的疼開始蔓延到眼睛、鼻子,酸澀之感一下子襲來,周言岑手上的青筋突起,強迫自己將頭扭回去,身體倒是回去了只是思緒飄遠了。
第二次見面,是在風云有茗,冉玥小舅媽三十五歲生日宴之時,父親帶他參加宴會,讓他借機接近冉玥,他第二次見她是在噴泉邊,她代替陸隨安招待賓客,游刃有余,眾人都在夸她,而她只是淡淡一笑。
他站在角落里,連站在她身旁都不敢,他沖父親撒謊說認識她,實際上他連上去說句話都不曾,但冉玥卻替他解了圍,說他們確實認識,就是剛才太忙了沒時間聊,順勢加了他微信。
一切都看起來那么水到渠成,只有他知道,她在保護他的自尊。
“言岑,你干嘛呢,伸手接著啊!”
溫如許嗔怪,削瘦白潔的手柔弱無骨地輕拍了下周言岑的胳膊,周言岑回過神:“什么事,如許?”眼底的溫情淡下去了又立馬爬上。
“拿爆米花和可樂!”
她聲音輕柔,不仔細聽還是聽不到,世家大族不喜于色被她運用得爐火純青,撒嬌扮弱被她拿捏得恰到好處。
人群中剛好有一個是那天若頓酒店的人,見狀忍不住笑:“這不是那天那上不得臺面的女人嗎,怎么到這兒裝大頭了?”
原本對溫如許投以羨慕的柜臺服務員,頓時對她鄙夷不已,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瞅著她。
她就像被剝光衣服一般,被人赤裸裸地盯著數落。
怕鬧出事,影院經理立馬出來轉移視線:“電影就要開始,為避免錯過精彩的情節,請各位影客盡快入座!”。
經理的聲音從頭頂的播放器里出來,原本圍觀的人稀稀拉拉地往播放廳去。
溫如許眼淚說來就來,抓著周言岑在那處撒嬌,冉玥進門的時候瞧見了,不過也只是瞧見,之后面無表情地繞過兩人往放映廳里走,倒是卓少華路過的時候,沖他點了下頭。
“姐姐好有興致啊,有時間來看電影,不知道前幾天有沒有去看硯書?”
冉玥和卓少華還沒進放映廳,就聽見這句嬌滴滴的話,冉玥嘴角微勾,停了下來,兩人差點兒撞在一起,一直關注冉玥的周言岑自然看到了,眉頭緊蹙。
不過也只是瞬間,立馬變換臉色:“沒有,她沒有去。”聲音由輕變重,似乎在說服他自己一般。
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異常響亮,如同墜地的水杯,玻璃渣劃過冉玥的心臟,她低頭喃喃:“原來這就是周言岑的愛啊!”
冉玥快步走進放映廳,他們的座位在前排,但是進來后卓少華跟后排角落的一對情侶換了,電影已經播放了部分,饒是動畫處理得不錯,冉玥都沒有心思看,眼淚一個勁兒往外流。
她邊哭邊慶幸,前排的男人長得高,足夠遮擋幕布反過來的光,將她的狼狽都吞噬進去,彼時,卓少華在吃還未吃完的櫻桃畢羅,發出的滋滋聲將她低聲的抽噎蓋過去。
冉玥還是有些羞恥,把頭發撩撥下來遮住半張臉,然后靠在掌心里,眼睛只能看到前排的身子,她哭著哭著就睡著了,頭如同小雞啄米般,一點一點的,掉下去,她又自己仰起頭。
時刻關注這邊的另一頭,周言岑將這一切盡收眼中,很想過去伸手幫冉玥托住,想法剛出來,就有另一雙手替他做了這件事。
卓少華輕輕拿掉冉玥的手,將她的頭小心翼翼地往肩上撫過去,然后將旁邊的毛巾拿過來輕輕蓋在冉玥身上,眼中滿是心疼,輕聲呢喃:“傻瓜!”。
同時又有些慶幸,好在他們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