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岑回答：“知道了。”他大步走進病房，四下查看了一番，盯著空的奶瓶：“你去瞧瞧有沒有奶粉，小家伙應該是餓了。”

秘書應聲出去，男人心間的疼染紅了眼眶，看到小家伙酷似冉玥的眼眸，劃出眼眶，落在潔白的床單上，綻出朵朵浪花，清晰醒目。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在不遠處的停車場，燈光將樹的影子投下，微風中搖搖晃晃，黑色超跑恍若和暗夜融為一體，半掩半露間有種低姿匍匐的侵略性，冉玥拉開車門：“我要回外公家了，你是？”

卓少華璀然一笑，又有些無奈：“回家！”這兩個字在他嘴里慢慢咀嚼，嘴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汽車如同蓄勢待發的豹子，一閃而過，徒留劃破的空氣聲好似在耳旁閃鳴，卓少華看著車來車往的長街，紅燈在漆黑的蒼穹異常顯眼。

車里，冉玥看著前面的路面，以及閃躲的車輛，浮現出剛才周言岑新換的咖色西服，手指握緊方向盤露出骨感，避開護欄重新上路。

車子的速度減下來了一半，慢悠悠地在路上行駛著，好在她之前的速度足夠，這會兒可以直接看到地平線冒頭的那一簇簇建筑群，那巍峨的大門，讓冉玥心頭一片肅然，感性也在這一刻散得干凈。

“這是冉玥，不是外人，是陸司令的外孫女。”

站崗的一個士兵本來按例檢查的，但被另一個士兵攔住，冉玥沖他點頭，之后將車開了進去。

士兵視線好似還停留在之前——冉玥一晃而過的睡衣上，眼中很是不解。

陸家位置極好，才開進去，就看到外面嶄新的春聯在橘黃的燈光之下，格外溫暖，歡聲笑語從里面傳出來，冉玥停好車，拾階而上。

沙發上，早來的陸女士和小舅媽南溪聊些什么，連帶著吃零食的陸念念都捧腹大笑，畫面一片溫馨，傭人已經在廚房里備菜了，空氣中隱隱有些香味傳來。

冉玥還沒來得及和小舅媽打招呼，就被從樓上下來的祁燁叫住：“冉小姐，老爺子在書房等你。”他頓了一下，繼續說。

“好。”

冉玥朝他點點頭，熟稔地踏上樓梯，一步步上去，快到門前時，她停下來，攏了一下耳邊的碎發，拿出手機漆黑的屏幕照了照，確認無誤之后，才推開書房的大門。

書房里的兩人見狀接連抬頭，見來人是冉玥，陸隨安立即起身：“爸，我先出去了，待會兒吃飯來叫您和玥玥。”

陸曜點點頭：“去吧。”然后側目對著冉玥招手：“玥玥，過來坐。”一副慈愛模樣。

冉玥跟小舅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擦肩而過坐到了先前陸隨安坐的那張椅子旁邊的另一張椅子。

陸曜眼睛瞅著她的衣領，接著掃視全身，視線停留在冉玥的拖鞋上，稍微一想，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壓下心中酥麻的疼，移開視線，到嘴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要說冉玥是他最喜愛的孫輩，沉穩內斂又活潑好動，無論哪一點兒單拎出去都可以獨當一面，而且這兩個性格單獨擁有者很多，一起的幾乎沒有，所以她是天生的從政者。

“你剛剛去辦什么事了，怎么晚了半小時？”

陸曜扯開話題。

冉玥沉默了一瞬，開口：“去外面有點事，不是什么大事，已經解決好了。”怕老爺子擔心，她連忙解釋。

直到陸隨安從樓下上來叫他們下去吃飯，兩人都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餐桌上的眾人，察覺到氣氛的低迷，自顧自地將自己縮小，不敢說一句話，全程只有碗筷相碰的輕微響聲，吃完飯，冉玥正準備起身離開，被陸曜叫住：“玥玥，待會兒陪外公下下象棋吧？”

冉玥身子一頓，回頭，老人家正以一種從未出現的眼神祈求著，好似里面包含了海洋，稍微一用力就會分流。

冉玥內心掙扎片刻，就在眾人覺得沒戲的時候，輕飄飄說出口：“好”，薄如塵煙，淡在空氣里。

因為喊冉玥等他，陸曜沒吃多少，將碗里殘留的米粒刨干凈后，便放下碗筷，時刻注意這邊動靜的陸念念禮貌道：“爺爺，你不吃了啊？”

“爸，你不吃了啊，還吃點兒嘛！”南溪喊道。

“不吃了，南溪，你多吃點兒。”陸曜說著從餐桌上扯過一張紙巾往嘴上擦了了擦，起身推開椅子往外走。

陸隨安給她夾了一塊椒鹽排骨，排骨是陸馨湉帶過來的，經過二次炸制，有些焦黑，鹽入排骨里面去了，比平日吃到的還香，南溪吃了一塊又一塊。

拖鞋敲打著樓梯發出的塔~塔聲似一盞報時的鐘撞在陸馨湉的心尖上，她抬頭望見冉玥緊跟在老爺子后面，弓著背，比老爺子矮一個頭。

“我吃飽了，南溪你們慢慢吃。”她丟下一句話，扯過紙巾，往客廳的沙發走去。

冉譽成也隨后放下碗筷，跟在陸馨湉的后邊，知道他疼老婆慣了，所以也沒人詢問他。

春日夜晚寒涼，沒有月亮的夜晚，更是格外地冷寂，兩人在書房的陽臺上，冉玥忍不住抱緊胳膊，陸曜看見了，起身將身上的披肩扯過去：“蓋著，別凍著了。”

冉玥瞅著身上的釉紅桃花重工披肩，它邊緣的細線磨損著指腹，她有些恍然——老爺子從未再娶，尤其是在他晉升少將之后，更是香饃饃中的香饃饃，有不少人來給他牽線搭橋，老爺子為了撫育陸女士兄妹三人，哪怕相親對象條件不錯，硬是給拒絕了。

她視線又移動到棋盤上，單走直路，炮打翻山，老爺子還是留了一手。

微風吹拂，她埋藏在心底的郁氣被吹散了不少，嘴角有了些許笑意：“外公，我輸了。”

陸曜覆蓋在黑色兵的手移動到自己面前，敲敲點點：“你這個單不是要將軍了嗎，怎么要讓我呢？”

冉玥指了指棋盤上的局面，兩個將軍的，她只能走一步，退無可退。

突然，陽臺上傳來朗朗笑聲，伴著微風涌進了客廳眾人的耳朵里，他們相視而笑，仿佛贏了彩頭。

角落里陸馨湉褶皺了一晚上的眉頭，在陸念念的驚呼聲中漸漸撫平，臉上也終有了一絲笑意。

不怎么見神色的冉譽成，嘴角有了一絲幾不可查的弧度。

笑聲霎時停下，冉玥鄭重其事開口：“外公，我打算出去一趟。”

陸曜的笑一時僵滯在臉上，他沉默了半晌，從嗓子擠出幾個字：“去多久？”說得很是艱難。

“短則一兩年，長則兩三年，到時候看吧。”冉玥說得很輕松，眼眸中反射的細碎燈光如同星光閃耀，向往流露而出。

陸曜知道她這是打算好了，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詢問：“去哪個國家呢？”

冉玥回復：“多朗國”。

老爺子半晌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出門在外，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