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跨城市做生意雖然很不方便,但起碼不卷。
就拿印刷業(yè)舉例,前世陳世安少時還挺瞧不上這小生意的,覺得太低端。
直到經(jīng)歷過社會的毒打,他才知道自己一度是有機(jī)會成為富二代的。
彼時的印刷機(jī)稱得上是印鈔機(jī),說是機(jī)器一響、黃金萬兩也不為過。
就拿傳單這一塊來說,一張五毛左右的A4彩印,利潤就高達(dá)60%到80%!
現(xiàn)在賈廣誠一口氣就要做兩萬張傳單,假設(shè)按照五毛的成交價來算,利潤就足足有六千到八千了!
那一刻,陳媽興奮了。
不過她是做慣生意的老江湖,拿起手邊的酒瓶子往嘴里灌了一口,冷靜了下來。
她一向堅信天上不會掉餡餅,突然的橫財,往往夾帶著橫禍。
特別是她家剛被做假茅泰的奸商給坑慘了!
“如果你真誠心要在我這做,那得先付個打樣費,而且如果敲定了要做,還得預(yù)付三成的定金。”陳媽提出了條件:“畢竟是第一次合作,如果是老客戶,那基本就不計較了。”
“也有道理。”賈廣誠沉吟了一下,覺得有陳世安做信譽擔(dān)保,想來不至于會坑自己:“那行,我先連同錢一塊寄給你,打樣費一百塊夠不夠?”
“彩印打樣的話,一個顏色20塊,一百塊也差不多。”
接著,陳媽又報了地址,讓賈廣誠找客車帶過來。
這年月做外地客戶的生意,最耗時間的流程就是寄樣,大多靠著兩地的客運汽車攜帶。
宜烏市就毗鄰著溫海市,如果那個客戶是貨真價實的,那么最快今天就能收到東西了。
最后,陳媽仍有些遲疑:“再問一句,到底是誰給你介紹了我這邊?”
賈廣誠謹(jǐn)記陳世安臨走時的叮囑,就心照不宣的笑道:“一個叫好公仆的同志。”
“郝恭普?”
陳媽掛了電話后,仍是一頭霧水。
她實在想不起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里有這么一號人物。
就在這時,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婦女,叫道:“世安他媽,麻將三缺一。”
“天都快塌了,這時候我哪還有閑情打麻將,再說現(xiàn)在家里正急著籌錢呢。”陳媽沒好氣道。
“就玩五分錢的,你家真能湊夠這五萬塊,還差這三瓜兩棗的嘛。”婦女寬慰道:“現(xiàn)在著急也沒用,我們還不是擔(dān)心你一個人憋在屋里想不開,讓你換一換心情嘛。”
“也有道理。”陳媽生性樂觀積極。
文憑只有小學(xué)的她,自有一番獨特的為人哲學(xué)。
她的口頭禪,好壞都是過,要想生活過得去,就得少動點腦子。
當(dāng)即,她屁顛顛的去隔壁打起了麻將,想要排解心頭苦悶。
至于賈廣誠的訂單,不急在一時,等東西寄到了再說,搞不好就是個騙子。
吃一塹長一智,陳媽覺得自己歷經(jīng)這一劫后變精明了,亦是有成為商界女強人的潛質(zhì)。
于是,她剛上麻將桌就胡了,大殺四方。
“天助我也,時來運轉(zhuǎn),掏錢掏錢。”
陳媽意氣風(fēng)發(fā),距離達(dá)成五萬塊的目標(biāo)又近了一步。
而此刻,家里的那部座機(jī)正不停的響著。
…
遲遲沒有打通家里的電話,陳世安沒轍,只能繼續(xù)跑展商。
一個下午的奔波,他又跑了三家。
跟套路賈廣誠類似,他都會在商家的廠里選擇一兩件商品,進(jìn)行針對性的營銷指導(dǎo)。
童鞋?那就鞋墊底下放幾塊小磁石,助生長!
腰帶?也往里面塞磁石,理療加減肥!
菜刀?徳國工藝,百年傳承,巨匠把關(guān),手工打磨!
被單?選用納米材料,保暖又輕薄透氣,宇航局專用。。。編不下去了!
但不管怎么說,在陳世安的超前理論(嘴炮)之下,這些展商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只覺得思維乃至靈魂得到了升華洗禮。
原來,牛逼還能這么吹!
原來,生意還能這么做!
原來,套路還能這么野!
在商家們一聲聲的贊許中,陳世安揮一揮衣袖就道別了,深藏功與名,只留下了一個印刷商的座機(jī)號碼。
夕陽漸落時,陳世安回到了金鑫花園。
快到家的時候,陳世安不忘觀察四周,直到樓道空無一人的時候,這才掏出備用鑰匙,迅猛的開門進(jìn)去。
跟偷人似的,刺激。
進(jìn)屋的時候,陸小雨正在廚房里切菜,系著圍裙,扎著馬尾,清新又不失干練。
此刻,廚房里正彌漫著水汽,宛若在那張?zhí)耢o娟秀的臉龐上披了一層輕紗,居然顯露出幾分飄逸出塵的氣質(zhì)。
她扭頭看了眼陳世安,目光在被汗水浸透的襯衫上晃了晃,道:“業(yè)務(wù)跑得怎么樣?”
“挺順利的,感覺你們宜烏市的營商環(huán)境挺好,那些老板一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陳世安輕笑道。
“這樣子?”
陸小雨一副“我怎么不太相信”的古怪表情。
她爸當(dāng)年跑業(yè)務(wù)的時期,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吐槽宜烏的這些土老板一個個人頭豬腦,滿嘴噴糞。
不過她沒空追問,眼看鍋爐里的水沸騰了,就道:“我今天買了一條鯽魚,晚上吃豆腐鯽魚湯吧。”
“好嘞,要不要幫忙?”
“不用,你忙了一天,先歇歇吧,等會洗手吃飯。”
說著,陸小雨用湯勺舀了一小口魚湯倒在小碗里,嘬著小嘴吹了幾口氣后,小心翼翼的貼近唇邊,淺抿品嘗味道。
看著陸小雨在廚房里忙碌,陳世安一度有種錯覺。
就好像丈夫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回到家,妻子正在烹飪作羹湯。
歲月靜好。
相濡以沫。
卻是他前世在KTV把小姐唱哭時的內(nèi)心所向。
陳世安小小感嘆了一下。
隨即,他坐到沙發(fā)上,拿起旁邊的座機(jī),準(zhǔn)備再嘗試聯(lián)系家里。
結(jié)果手剛碰到,座機(jī)先響了。
陳世安以為是之前聯(lián)系過的商家回電了,不假思索的接了起來。
剛喂了一聲,聽筒那頭就沉默了,隨即,有個男人發(fā)出驚疑高昂的嗓音,“你是誰?”
“你又是誰?”
“這話該我問你,你怎么在我家的?小雨呢?”
陳世安聞言,頓時臉色一僵。
陸小雨的爸爸還活著啊?
“喂,說話啊,你到底是誰?!”那男人還在兀自追問道。
陳世安偷瞄了一眼廚房里的陸小雨,心念急轉(zhuǎn)了一下,就端正語氣道:“你好,叔叔,我是小雨的朋友,正在你家里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