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竹竿男子既然知曉自己的存在，還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對秋兒出手，如果說他背后沒人指使，林川壓根不信。

按婦人的說法，那肥胖執法者與這竹竿男子必然有所關聯，不過前者求財，指使后者對秋兒出手的可能性不大。

何況若真是他？那竹竿男子臨死之前，早該搬出這根救命稻草。

所以最大的可能，還是竹竿男子口中所說的那名內門弟子。

至于是誰？

那就要看看自己最近得罪了誰！

以秋兒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得罪什么宗門子人，最大的可能還是針對自己，秋兒無非是遭受牽連罷了。

“李木？！”林川冷哼一聲，手掌按壓在一側的石桌上，只聽“咔”的一聲，大理石的桌面上出現一道細微的裂紋。

“我不去找你們麻煩，你們倒是先動起手來了！好，很好……”

……

夜色漸深，家家戶戶熄滅了燈火。

一道身影悄然溜出小鎮，雖然身形肥胖，卻顯得極為靈活。

見其行進方向，卻是宗門內門所在。

來到一處僻靜無人之地，肥胖人影驀然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箓，對其念念有詞，

緊接著一甩而出，符箓當即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茫茫夜空當中。

不多時，一道人影從遠處而來，身輕如燕，僅片刻功夫，便來到肥胖人影身前。

“這么晚找我何事？”不待肥胖男子出聲，那人厲聲問道。

肥胖男子身形微顫，猶豫一番道：“稟告師兄，貴叔父已經遇難，被那外門弟子林川所殺！”

“什么？！”

聽此消息，那人猛然一驚，拳頭不經意砸在一旁水桶粗的巨樹上，手臂微微顫抖。

樹木搖晃，震下一地樹葉。

深吸口氣，那人斥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肥胖人影將事情經過徐徐道來。

末了，那人語氣冰冷，“當時你正巧撞見他殺了我叔父，怎么不順勢將其擊殺，來個死無對證！”

肥胖人影輕聲道：“師兄有所不知，那林川手里有件中品法器！師弟我怕也奈何不了他，反而將事情鬧大，這樣一來恐怕……”

話到這里，肥胖男子驀然一頓，饒有深意。

那人低哼一聲，忽喃喃道：“中品法器？他哪來的中品法器？前段時間，他可才花費一筆不菲的靈石！

按你的說法，他如今修為恐怕已經接近煉氣中期……”倏然反應道：“這小子身上有大秘密？！”

肥胖人影嘿嘿一笑，“師弟我也是如此猜想，所以這不急匆匆來告訴師兄。”

沉吟片刻，那人問道：“可有人知道我與叔父的關系？”

“貴叔父雖然平日行事張揚了些，但這方面卻是較為慎重，只提師兄弟子身份，不提名諱。”

冷哼一聲，那人啐道：“行事不足，敗事有余，對付一個小小丫頭，還能把命搭進去，廢物！”

肥胖男子揣著手掌，舔了舔嘴唇，“那師兄我們？”

“難道你還想在宗門當中對宗門弟子動手？除非能神不知鬼不覺。

等！如今發生這事，恐怕他也反應過來，背后有人在算計他。

等這陣風頭過了，對方松懈下來，再想辦法……”

那人做個了摸脖的手勢，冷聲道：“中品法器，那可不便宜。即便內門當中，也不是所有弟子都拿得出來啊！恐怕他身上還不止這點東西……“

肥胖男子嘿嘿一笑，“師弟自然明白，全憑師兄做主。”

……

林川并未回外門弟子居所，而是在小鎮當中居住一晚。

翌日，早早起來，秋兒還在熟睡，并未打擾，便前往百香谷。

不過林川今日前往百香谷，卻并非務工，而是告假。

以秋兒如今的身體狀況，他可不放心獨留她一個人在小鎮當中。

來到百香谷，與負責雜役的內門管事說明緣由，

那“迂腐”管事雖說痛心疾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但最終卻還是答應了林川的請求。

雖說藥園的真正主子是黎師叔，但像她那種人物，心思哪會放在外門弟子的管理事宜上，

只要不影響藥園的運行，都是放權給那些內門管事。

獲得了對方的應允，林川便匆匆離去。

回到小鎮時，早已天光露白，熹微的光彩從湛藍色的天空落下。

甫一入院中，便見秋兒攙扶著房門，蹣跚地從一間屋子里走來。

林川趕忙迎了上去，“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宜走動，得多多休息。待會我為你找來鎮上的大夫，再給你瞧瞧。”

“公子。”球兒糯糯喊了一聲，露出靦腆神色，緊接著又莫名傷感道：“公子，你對秋兒真好！”

林川微微一笑。

他始終忘不了當初自己“醒來”之時，那個趴在自己床頭梨花帶雨的姑娘。

也忘不了她給自己靈石碎片時的那副局促模樣。

又惹人憐，又惹人笑！

將秋兒攙扶回屋內，叮囑其好生休息，林川便為其尋來鎮上大夫。

小鎮大夫雖是普通人，但卻和宗門丹閣存在聯系，說是丹閣的俗家弟子也不為過，一些普通人都可以煉制的低階丹藥，許多都是出自這些鎮中大夫之手。

秋兒這一番傷筋動骨，外加受驚，傷寒，若是放在俗世里頭，即便是那些大家貴胄，若是沒有機緣之下，估計只有等死的份。

但仙凡、仙凡，成凡人不可能之事亦為仙！

之前多虧鄰里幫忙，秋兒得以吊住了一口性命；

而如今，林川不惜靈石的花費下，各種修仙界的靈丹妙藥一頓狂造，秋兒的身體也以極其可觀的速度恢復起來。

符箓空間里的靈石，也漸漸又豐盈了起來。

在秋兒恢復期間，林川也沒空下，拼命修煉，為他接下來的一個計劃做著準備。

時間轉眼過去數旬，其間百香谷的黎師叔倒是找過他一趟，好奇他為何休假如此之長。

要知對于外門弟子而言，幾乎所有的修煉資源，都為務工所得，包括工分和俸祿，

還有些無形的好處，包括師叔的賞賜和指點。

但當見林川的修為竟已達煉氣四層，修行速度竟是不退反進，短暫狐疑之后卻又面露坦然，也沒說什么。

倒是再次叮囑其好生修煉。

估計又把事情給想歪了……

林川不置可否，隨著修為突破到煉氣中期，法器的操縱也更加得心應手，各種法術也基本融會貫通，幾乎達到可以瞬發的地步。

心中的那個計劃也漸漸提上日程。

每天，林川幾乎都會前往宗門功勛閣一趟，查看當日宗門發布的任務。

尋常弟子，要想離開宗門地界，要么獲得師叔的應允，要么就是接取宗門任務。

面對暗處的敵人，想要以逸待勞，只有將其抹殺。

既然自己在宗門當中，對方不敢動手，

畢竟若是沒能將自己殺死，反而事情暴露，宗門弟子自相殘殺的重罪，宗門執法堂可不是吃素的。

同樣，林川也有如此忌憚，以他如今的修為，也不敢保證能在宗門當中將對方悄無聲息的抹殺。

那最好的辦法便是請君入甕，離開宗門，對方想要針對自己，必然不會放過自己外出的機會。

竟然雙方都有此心意，何不順水推舟？

不過連日來，林川也沒看到合適的任務，要么就是有宗門師叔帶隊，前往礦山挖礦，要么就是在丹霞山周邊清剿兇獸。

畢竟外門弟子的實力低微，所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可不是所有外門弟子，都能像林川一樣身負多件法器。

能有一件下品法器就不錯了。

為了以防萬一，保證計劃的順利進行，林川打算繼續等，等到一個合適的任務出現，給對方一個可以暗殺自己的機會。

就這樣，日子有條不紊的過著。

冬日的白雪已經完全消融，萬物生發，不少植物都抽出嫩芽。

這日清晨，林川退出了修煉狀態，

之前從田有為購買的丹藥早已消耗殆盡，不過僅僅是針對煉氣初中期的丹藥，以小鎮藥鋪與丹閣的關系，也能弄到一些，

畢竟這類丹藥，大多都是固本培元，具有養氣強筋之用，普通凡人服之，亦可強身健體，百歲無憂，

但除了小鎮當中的一些“望族”，基本也沒誰買得起，倒也讓這些鋪子當中留有一些庫存，當傳家寶來珍藏，倒是便宜了林川。

陽光透過窗欞打落，塵埃在光與影當中來回穿梭。

“吱呀”一聲，林川推開了房門，

在清晨的院子當中，一名身穿獸皮裘的孔武男子正做著早課，蹲如磐石穩如山，探爪如風迅如急，口含虎豹悶如雷，松弛有度，動中有靜。

在其一旁，一名頂著個丸子頭的小丫頭正有模有樣地，跟著孔武男子一招一式地練著。

這名孔武男子名叫莫雷，是林川前段時間“撿”回來的。

當初對方身受重傷，誤闖了宗門外圍的迷霧法陣，險些困死在里面，正巧當時林川在那附近練習法器，就將他救了出來。

后來得知這里是仙家宗門之地，莫雷竟是不愿離開。

在短暫接觸之后，林川發現對方性子耿爽，也是個實誠人物，又有不弱的武功在身，于是就將其收留，負責秋人的護衛工作，每月俸祿一枚下品靈石。

至少在自己不在的期間，能防止諸如竹竿男子那類普通人的侵擾。

當然其中一點，還是對方“根正苗紅”，不是小鎮中人，這就排除了是某些宗門暗中細作的可能。

見林川從屋中出來，莫雷收起拳式，抱拳恭敬道：“林公子。”

按凡俗中的規矩，普通人見了修仙者，都是以“仙師”敬稱，但對于“自己人”，林川也懶得聽那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

別到時心氣一飄，真當自己什么仙師了，以他煉氣修為的實力，還不得給人拍死，他可是知道，“筑基”才是修仙的門檻，才算真正脫離凡人的層面，餐霞食氣，壽逾三百載。

秋兒也收起生嫩拳腳，喊了一聲“公子”，眼神當中多少有些慌張。

朝莫雷點了點頭，林川看向秋兒，“你一個小姑娘家的，怎么大清早在這擺弄拳腳？身體剛愈，恐怕牽連傷口。”

莫雷搶聲道：“林公子，都是在下的錯，小人在這早練之時，見秋姑娘對此心癢好奇，便忍不住教了她幾手把式。”

林川擺了擺手，“其實倒也無妨！我只是擔心她大病初愈，因此落下病根。”

莫雷道：“公子放心，我也并非那種莽撞之人，武藥不分家，我等習武之人，也算半個醫藥行家，我觀秋姑娘如今的身體狀況，比許多成年男子都要強上數倍。”

林川微微頷首，對于秋兒現在的身體情況他自然心知肚明，畢竟在她身上用了多少仙家丹藥，他最是清楚，但為親者，不免多關切一聲。

“公子。莫大叔說秋兒根骨極佳，是習武的好苗子。秋兒想學武，以后就能幫助公子，打跑欺負公子的那些壞蛋。”秋兒憋紅著臉，拳頭緊捏。

莫雷面色微變，些許急促，似心有不安。

聽秋兒這番話，林川不禁莞爾，少女心思單純，不知天高地闊，凡俗武者和修仙中人哪是可以比較。

不過倒也沒有駁了小丫頭的興致，習武也好，至少將來在凡俗當中也能有個安身立命的本錢，終歸仙凡殊途，總有一天，自己還是要離開。

“那秋兒可是要加油咯！”上前輕撫著秋兒的腦袋，林川微微一笑。

莫雷見狀，暗松口氣，林公子這么一說，顯然是不追究他私自教導秋兒武功一事，甚至默允了這一行為。

“我聽說，凡俗武藝，修煉之時，需要常配藥物調理，這才有了凡俗中‘窮文富武’的說法，若有什么需求，盡管給我說。”

林川偏頭，目光斜移，莫雷神色動容，連忙稱是。

他自然知道，林公子所說，自然是針對秋兒，而非自己。

“哦！對了，先前我斬殺了一條妖蟒，取其內膽，你看是否用得著？”林川探手在儲物袋上一摸，取出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墨綠蛇膽。

“鐵線王蛇膽？！”

只聽驚呼一聲，莫雷目光怔怔，饒有些不可思議。

“你認識那條妖蟒？”林川稍許詫異。

莫雷恭敬道：“我在俗世當中，做的便是給那些世家貴胄，獵殺兇獸的行當。

當年有幸獵殺過一頭鐵線王蛇，其蛇膽色澤墨綠，根部有黑線紋路纏繪，在下正是便借那條黑線王蛇，一舉突破武道后天之境。

不過當初我所獲那枚蛇膽卻只有核桃大小，顯然還未通靈，不曾是林仙師口中的妖獸。”

“哦？還有這等奇事？”林川將蛇膽隨手朝莫雷丟去，以對方的武道境界，也不存在接不接得住的情況，“這枚蛇膽你且拿去，該如何使用，自行定奪。”

林川將雙手負于身后，邁開步子，“我且出去走走。”

“公子，需要秋兒陪你嗎？”

林川擺了擺手，“既然想要學武，就跟著莫大叔好好學，切勿半途而廢。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莫雷探手一接，掌心一旋，巧勁化柔，那枚嬰兒拳頭大小的蛇膽便在他掌心旋轉起來。

他目光落在秋姑娘身上，眼神當中微帶羨慕，雖說林公子說這枚蛇膽任他定奪，但那無非是些場面話，他若真拿來自己用，恐怕就在對方心中落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混跡江湖多年，這點察言觀色的眼力勁總是有的。

視線微移，灰色長袍的少年林公子已然邁出院外。

明明看著年紀不過及笄，可給他的感覺卻不下于一個老成持重的江湖老手。

“冰凍三尺非一人之寒？

這林公子不簡單啊！”

莫雷微微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