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根下,盤踞了不少逃難于此的百姓,身著棕灰粗布衣衫的少年同樣靠在墻邊,旁邊的地上鋪著一床灰撲撲的被子,上面躺著位面色如紙的中年婦人。婦人頭發凌亂,衣衫破舊,露出的肌膚上滿是紅瘡,身體呈蜷縮狀一動不動。
婦人身旁跪坐著一個淺灰布衫的少年,少年無助的仰天望去,這座城墻是如此的高,淚水控制不住的溢出,冰冷又刺骨。
棕衣少年打了個噴嚏,搓了搓凍紅的雙手,想要以此取暖,可手已經凍的麻木了,完全沒有一點知覺。
“少爺……要不我去找點柴生點火吧,太冷了,夫人現在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要是再因為這鬼天氣得風寒,兩個病加在一起,那就真的……唉……”
被稱作少爺的灰衣少年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聲音沙啞道:“我去吧,你狀態比我還差,你在這里幫我守著娘,我去看看附近的山林里有沒有柴火,我們今晚用舊衣服做個簡易的帳篷。”
棕衣少年有些遲疑,“可是……”
“好了,別可是了,我去去就回。”
棕衣少年見實在是拗不過灰衣少年,悶悶地嗯了一聲。望向灰衣少年的眼神卻滿是擔憂。
“我看此處如此偏僻,少爺,你一定要小心!”
灰衣少年點了點頭,強扯嘴角露出了一個安慰的笑容,殊不知他此時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在他轉身離開后,棕衣少年終于忍不住積蓄的淚水趴在臂彎里無聲哭了起來,只有他知道,少爺這一路究竟吃了多少苦。
明明前一批來此的人都能進城,有供給難民的帳篷,還有醫師看診,結果他們千辛萬苦,跋山涉水剛到,就收到了封城的驅逐令。
跟他們一樣被攔在城外的難民也不在少數,大多是一些老弱病殘,甚至其中還有剛足月的嬰兒。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的喧鬧聲似乎變得更大了,棕衣少年抬眼望去,遠處站著一個眾星捧月的少女。
少女一襲紅衣,頭戴冪籬,腰佩黃色香囊。此時她正隔著手帕在給一位昏迷不醒的小女孩把脈。
觀者議論紛紛,只見少女從腰封里掏出一個小巧的瓷瓶,從中倒出三粒芝麻大小的藥丸喂給了小女孩。
小女孩原本蒼白的臉也開始恢復血色,其效果可以說是立竿見影,女孩的母親喜極而泣,想要下跪拜謝少女,少女卻是急忙在婦人彎膝之時就把她拉了起來。
周圍的人群開始騷動,有人用手抓住了少女的手臂,也有跪在少女腳下抓住她雙腿的,更有甚者,趁亂一通亂摸,他們有的懇求少女相救,有的嘴中不知在哭喊些什么,場面一度變得很混亂。
少女頭上的冪籬也不知被誰給扯了下來,冪籬下的臉覆著一層面紗,那雙清澈的眸子卻難掩無措。
棕衣少年看的入神,不知何時耳畔傳來一道陰惻惻的聲音。
“空有一身醫術,卻是個不長腦子的。”
少年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激靈,轉頭望去,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眸。
那個是面容清秀的青襖女子,正雙手撐著臉坐在離他不過兩步遠的青石上。
那女子笑著給他打了個招呼,“六福,好久不見。”
對于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女子,六福滿頭問號,兩個眉毛擰在了一起,腦海里不斷回憶著自己平生所見的人,卻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時和這位青襖女子有過交集。
“姑娘……我們見過嗎?”
乾靈似是被他的話逗笑了,突然噗嗤笑出聲來,她用袖掩唇,一雙杏眼笑的彎成了月牙。
“我是桑兒啊…溫少爺的第一任伴讀。”
六福依舊是一頭霧水,因為他確實沒有見過桑兒,只是在其他下人口中聽說過這個婢女,據說這是個不服管教的丫鬟,長相丑陋就算了,還跟馮嬤嬤結下了梁子,好不容易攀上了高枝,又得罪了少爺,被少爺逐出府了。
看著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女子,實在是沒辦法將這兩者聯系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