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羨雖說不認識馬文升,但卻認識他的緋色官衣,對他來說,只要是大明的文臣都是一言難盡。
有明一朝,無明君無賢臣,差不多就是對文臣最好的評價。
張羨沒放過馬文升,自然也不會放過后續而來的其他大明老臣。
只是兵部尚書劉大夏的脾氣有些暴躁,若不是陳良器開口,張羨就把這老頭兒攆出五福樓了。
眾人點餐的銀子,也都是陳良器所出,還是如文淵閣一般,這幾人各自落座之后,后續跟來的文武臣工,并沒有莽撞的進入五福樓。
“張家小子,老夫吏部尚書馬文升,老夫自打進了兵部尚書之職,二十年內沒人跟老夫如此說話了,這位、內閣首輔晦公劉健,這位、戶部大司徒世公秦紘,這位、兵部大司馬時公劉大夏。”
“爾父在時,也要對我等眾人以禮相待,沒曾想到了你面前,我等卻俱是老棺材瓤子了……”
等眾人一一落座,馬文升也面無表情的調笑起了張羨,只是說及故太平侯一脈,他也沒拿初代太平侯張軏說事兒。
“哦……怎么著?馬老大人還想讓老子給你磕一個嗎?磕一個不是不成,那就不是這個價嘍,前兩天陳府尹可是正經付了老子七萬兩的湯頭錢,再不老子給你們這些老棺材瓤子磕一個?”
“特么嘴饞就說嘴饞的,扯那些個有的沒的作甚?老子一沒有襲爵,二沒有為官,再就是你們這些老棺材瓤子也沒做什么好事兒,若做了好事兒,五福樓外豈能有這么多大明百姓無衣無食?”
見張家子嗣果如陳良器所說是個渾不吝,馬文升拿著勺子攪了攪面前的羊雜湯,毫無表情的臉上卻多了許多肅重。
今天就不該來這五福樓,張家小子的行為口齒看似渾不吝,但所圖也不小,若以后京中人物,俱都以老棺材瓤子稱呼大明的干城,近百年才立下的規矩可就不復往昔嘍……
不知道張羨之言是否有英國公府在身后背書,馬文升無奈只能先嘗一嘗陳良器花了一兩銀子買來的羊雜湯了。
“嗯?晦公,此湯甚為鮮美,羊霜腸也甚為滑膩,剛剛張家小子說,彥成為此湯取雅名‘玉湯點翠’,他家起的名字是‘老頭樂’,這湯、這料果真是老頭樂啊!”
馬文升的牙齒雖未全脫,但剩下在崗的也不多,而且壞牙多過好牙。
張羨給他盛了大半碗都是血腸,老頭樂的名字倒也不是在瞎扯淡。
“嗯……這肥腸的滋味卻最佳,膻香清甜還略帶脆口,肥而不膩、入口即化、唇齒留香倒是被湊齊了,湯頭也好,鮮甜辣口,甚為開胃。”
馬文升被一個小娃娃羞辱尚能安之若素,養氣功夫俱佳的一幫大明閣臣部堂,不需要發怒的時候,也不會被張羨渾不吝的言語激怒。
馬文升所想,也是大明一幫子老臣所思,若張家的小子只是渾不吝還好,若此事背后有人主使,那就是要開戰了。
一幫子老臣的等待,只換來馬文升對羊雜湯的評價,按照老馬的評價,眾人都試著嘗了嘗面前以血腸為主的羊雜湯。
滋味倒是果如馬負圖所言,此湯不當叫做玉湯點翠,就該叫做老頭樂的。
“張家的小子,再來一碗,多加些肥腸,彥成會賬!”
很快,馬文升面前一大海碗的羊雜湯就被他吃了個干凈。
對馬文升而言,湯頭雖美,但肥腸的滋味更佳,缺了羊雜搭配,湯頭的滋味也顯的有些單薄。
沒有如其他人一樣,多喝湯少吃羊雜,馬文升卻是先將碗中的羊雜吃了一個干凈。
馬文升開口,堂堂順天府尹陳良器,也只能化作五福樓的小廝,一邊會賬付錢,一邊為眾位老大人端上羊雜。
“彥成,讓樓外的諸同僚也進來嘗嘗滋味吧,此湯甚美,這碗老頭樂羊雜更美!”
雖說張羨的羊雜湯,以三花淡奶跟豬骨浸膏為底味,多了些黑科技,少了些天然的健康元素,但人到了七老八十,能吃能睡才能長壽。
再健康再安全,吃不進去,才是沒用的食材。
“羊雜雖美,但卻要少食為妙,只怕馬老大人有好胃口卻沒一副好肚腸,莫要撐死在老子的小館里才好。”
依言為馬文升弄了一碗多加肥腸的羊雜湯,張羨嘴上卻依舊不客氣。
如陳良器所說,好噱頭卻要另辟蹊徑來玩,一兩銀子一碗是噱頭,藐視大明一干首腦人物既是噱頭,也是張羨姐弟的謀生手段。
隨著陳良器一聲招呼,隨馬文升等人而來的一眾文武臣工,也聽到了張羨睥睨一眾閣臣、部堂的言語。
馬文升、劉健等人,吃了兩碗不夠,又要了第三碗,張羨這邊依舊不給人面子,張嘴不是怕他們撐死,就是怕他們吃多了拉在五福樓里。
正當一眾文武憋笑的時候,剛剛得知消息的英國公張懋,卻珊珊遲來。
“喲……又來一個張家小子,張懋,你們老張家的家教可是不錯,我等老漢,在你家后嗣口中,俱是老棺材瓤子啊!”
張懋進屋,張羨就不好收他一兩銀子,并且口出惡言了。
張羨饒了本家的便宜二叔,馬文升可沒饒了張懋,張嘴就是陰陽怪氣。
“二叔,這是侄子參照唐時大菜熱洛河,研制出來的羊雜血腸湯,還是一兩銀子一碗,童叟無欺的價格,嘗嘗……”
張懋來了,張羨就不好給他拉仇恨了,但他張嘴而出的典故,卻讓容納了數十位大明高官的五福樓一下變的寂靜無聲。
在眾人眼中,不學無術的渾不吝,跟博學有術的渾不吝,性質上的不同就跟張羨所說,張家子嗣可以被逼投身雜食小館一樣。
主動當婊子跟被動流落風塵,差的就是動機了。
“嚯!你這小娃娃還真是有些東西,‘熱洛河’的典故老夫不知,誰來為老夫解惑?”
馬文升開口,自然有人替他史海鉤沉,詳細說了一下鹿血煎鹿腸為唐時的宮廷大菜,若是秋日會獵的時候,這道菜的內涵可就更深了,只因安祿山吃過這等賞宴。
聽完了熱洛河的典故,馬文升撫須沉吟片刻才說道:
“張家小子張懋,故太平侯府還是有世襲武勛的,而且還是錦衣衛的實職武勛,為何沒有襲到這小娃娃的頭上?”
聽了馬文升問題,不等便宜二叔英國公張懋想清楚,張羨這邊就開了口。
“咋?老棺材瓤子,在老子這里吃了癟,就想要把老子拉進官場收拾一番啊?你這老棺材瓤子,心思既然這么深,為什么不多用幾分在大明百姓身上?”
“內斗內行、外戰趴窩,狗奴才一般的老東西,若不是看你們這些老棺材瓤子手里有些民脂民膏,老子特么能讓你們進門?”
這話張羨罵的就有些過分了,他這邊剛罵完,跟隨馬文升等人而來的大明文武,紛紛起身怒罵,那模樣好似想把他撕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