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毅下午正工作著，突然收到林文發來的消息，他小小的高興了一下，這七天他每天都堅持發消息，但從來沒有得到過回音，收到林文的消息基本就意味著林文已經不討厭他了。
緊接著他就高興不起來了，他看見林文告訴他陳波找他，他知道，陳波這家伙是準備把他的秘密告訴林文。他沒辦法阻止，只能坦然的面對。
他等了好久才回了一個“好”過去。發送這個字仿佛榨干了他全部的力氣，他多想讓林文別去，但他不能。
他是個膽小鬼，自己不敢告訴林文的事情，讓陳波告訴林文倒也算幫了他個忙。韓毅在跟林文道歉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無論林文得知了他的感情之后是唾棄還是別的什么反應，他都坦然接受。
這一步，居然還要讓陳波來幫他邁出去。韓毅自嘲地笑著搖搖頭，有時候他真挺看不起自己的，特別是對于很多跟林文相關的事情。
韓毅回完消息之后，又給林文發消息：“我已經照我說的那樣，告訴他們我不幫他們了。”
緊接著，韓毅點開圖片，發送了最近的兩張照片，分別是他跟楚思雨說明問題的聊天截圖和刪除楚思雨的頁面截圖。他在自我證明，證明自己做到了。沒收到林文的回復，韓毅也沒想太多。
“嗯？看你的樣子，問題解決了？”唐強靠了過來，他觀察韓毅好半天了，“你這幾天都魂不守舍的，今天中午沒見你人我還擔心了一下，跟小何到處找你。我們又不知道你現在住在哪里，沒找到。”
“嗯，我沒事了。”韓毅笑了笑，這幾天他的狀況確實很不好，今天才算如釋重負。
“沒事就好，加油干活！”唐強伸手摟著韓毅的肩膀，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有什么事你自己沒辦法解決，找我和小何。”
“嗯。”
“沒事了就干活！”唐強松開了自己的手用力一拍韓毅的背，把他拍得一個踉蹌。
韓毅干完活，晚上下班回去的時候，站在門口遲遲沒敢進去。他在門口左右踱步，一邊走一邊想著進去之后可能會是什么樣的結局。
或許林文依舊躲著他，就跟過去一周晚上回家一樣，冷冷清清，什么都沒有改變，一切都跟他早上離開前一樣；或許林文會坐在沙發上等著他，看到他回來會跟他打招呼，或許會罵他，或許會跟他說笑。
韓毅有些緊張，他甚至在門邊嘗試過偷聽，試圖聽聽里面有沒有什么聲音，比如電視機播放的聲音。但他沒有聽到，什么聲音都沒有，門后就仿佛是懸崖，深不可測，靜謐至極。
還好沒有其他人看到他猶豫的樣子，不然韓毅還真不知道應該怎么解釋，難道要說自己忘記帶鑰匙嗎？
韓毅來來回回走了幾十遍，覺得心跳越來越快，他特別慌張。這樣下去不行，反正總是要面對的，是生是死都要來個痛快才符合他的想法，所以他在門口站定，掏出自己的鑰匙，手有些發抖，還好是電子卡，只需要碰一下就可以開門，倒是省去了手抖的麻煩。
隨著電子卡觸碰到智能門鎖，發出“滴”的一聲，門開了。韓毅握住門把手，向外一拉，房門后的黑暗就映入眼簾。
客廳的燈關著，只有飲水機那代表保溫的綠燈還亮著，這意味著林文已經睡了。韓毅頓了一下，心涼了半截，這畫面他有些太熟悉了。
他走入屋內，輕輕帶上了房門。無論是什么時候，韓毅都十分注意進屋的聲音，盡可能不要讓聲音吵到林文睡覺，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客廳，他沒開燈，但他依舊借助從陽臺上闖進來的燈光和月光看見了餐桌上放有東西。
是晚飯……
韓毅看著桌上的飯菜，久久地愣在原地。這是一個標志，一個他跟林文關系回暖的標志。
韓毅坐在餐桌旁，吃著那讓他覺得熟悉的味道，鼻子一酸，甚至覺得自己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過去一周他都忍著沒有流淚，但這么一件小事卻讓他覺得慶幸，開心到流淚。
吃完飯洗完碗，韓毅就跟往常一樣，洗澡睡覺。
這天晚上，他睡得極為安穩，不但沒有前幾天那樣的失眠，甚至還做了個好夢。不過這個夢略微有些羞恥，第二天一早，他睜開眼就察覺到了異樣。
“……”韓毅一個翻身坐在了床邊，看了一眼時間，五點過，不過他還需要緩一緩才能出門。
等身體的躁動平息下來后，他才穿好衣服離開房間。然后他就聽見了林文正在翻找什么的聲音。
“早安。”韓毅站在廚房門口，隔著透明門看著正在翻冰箱的林文，打招呼。
他現在還拿不準林文的態度，所以沒敢靠得太近。
“早。”林文頭也不回，“你今天起床有點晚哦。”
“額……”韓毅一時間不知道這個問題應該怎么回答，“不過時間還夠，要不要下去散散步？”
“今天就不了。”林文拒絕了他，關上冰箱門，轉過來看著韓毅，“下次吧。”
韓毅看見林文手上拿的是酸奶，只有一個，很顯然沒有他的份。韓毅看著林文撕開酸奶上的那層蓋子，無視了蓋子上還沾有的酸奶，把蓋子丟進垃圾桶，就這樣喝了起來。
韓毅悄悄咽了咽口水：“好，那就下次。”
說完，他有些后悔，他都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說不定今天早上就是最后的機會了。最慘的結局就是他明天就被林文從這房子里踢出去，然后他們就老死不相往來，再也見不著了。
更慘的結局就是他在被踢出去之前還會被林文狠狠地鄙視，唾棄。光是想想韓毅就覺得自己還不如就這樣死了算了。就這樣死了說不定還會被可憐一下。
韓毅的腦子在此時瘋狂地轉動著，但思考的都是一些可有可無的東西，再可怕的后果他都想到了。大概就連韓毅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想象力竟然這么豐富。
無論韓毅的腦子如何翻天覆地，他表面上依舊很淡定。淡定的跟林文吃完早飯，雖然他很想珍惜這可能是最后一段和平共處的早餐時間，但依舊讓它就這樣平凡的度過了。
韓毅跟林文打完招呼，準備去上班。這次走了之后真就是等待審判了，今晚怎么樣都會有一個結果。
“嗯，慢走。”林文站著，沒注意到韓毅的神色變化。
“……”韓毅回頭看了林文一眼，猶豫了一下，然后趁著林文不注意，走過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林文被韓毅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給嚇了一跳，愣愣地看著他：“你怎么了？”
“謝謝。”韓毅說。
林文還以為韓毅是在謝謝自己原諒他，表情放松了很多，反手也抱住了他：“沒事，我們是朋友，我理解你，更何況你不是道歉了嗎？”
“嗯。”
韓毅當然知道林文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不過現在糾結這些已經沒有了意義，他只想再把時間拉長一些，就像他曾經覺得最漫長的那段時間一樣，將這幾分鐘拉長成幾個小時。可惜在跟林文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覺得時間太過于短暫，哪怕是幾個小時也像是幾分鐘。
“好了，快去上班。”林文覺得兩個人在這房間里毫無緣由的抱在一起怪怪的，伸手輕輕把他推開了一些，“我其實已經原諒你了。”
林文本來是準備見完陳波之后再告訴他這一點的，不過今天早上韓毅都上演這種肉麻的戲碼了，他也就順理成章的說了。當然，心理上的不舒服肯定還是有一些的，不過他是相信這些問題都可以靠著時間去磨平。就像高中時他選擇跟韓毅交朋友那樣，哪怕失望，他也愿意再一次選擇相信韓毅。
“我知道。”韓毅笑了起來，就像過去那樣，再次認真地跟林文告別。
林文看著韓毅離開，總覺得他今天有些奇怪，但真仔細想下來又覺得好像沒什么問題。
“大概是太開心了吧？”林文這樣想到，沒有深入地去思考。
一會要離開，今天恐怕沒有時間監督張道成做作業，好在昨天已經讓他把作業都給做完了，今天不用操心他。林文也沒有忘記給張道成發個消息，讓他今天不要過來。希望他能看到消息吧，張道成只有放假的時候可以從父母那里拿到手機玩，平時上學也沒有手機。
因為今天跟上一次不同，這次是他一個人去見陳波，沒有韓毅作為陪同，林文還特地做了點心理準備。大約十點過，林文就出發了，他倒要看看，陳波到底能有個什么讓他感興趣的消息要告訴他。
還是上次那家麥當勞，還是那個熟悉的小方桌，不過這次只有林文一個人在等待。哪怕是第二次見面，陳波來得依舊很晚，比他們約定好的時間要晚上十幾分鐘。
“喲，來了？”陳波明明自己遲到了，跟林文打招呼的時候卻搞得好像是林文遲到了似的。
“來了。”林文點頭。
“不買點吃的嗎？”陳波跟上次的態度大相徑庭，這次看起來頗為開心，還有點囂張的感覺，一點也不像上次那么好聲好氣。
看著在自己面前落座的陳波，林文眼底滿是厭惡：“不了，有話就直說吧。”
“不著急不著急。”陳波的態度和林文截然相反，不但沒有厭惡，反倒是充滿好奇，盯著林文的臉看個不停。
“真不理解你有什么好的。”陳波看了好一會，覺得林文這人特別無聊，沒意思。
“你說什么？”林文皺了皺眉。
“沒什么。”陳波雙手一擺，掏出手機掃碼點單，“你不買我買。上次沒能好好觀察你，這次我可得好好看看。”
“……”林文感覺今天的陳波也不太正常，這世道都怎么了，大家都一個接一個的瘋掉了？
等陳波點完單，才隨意的將雙手放在桌上，十根手指來回的敲擊著桌面。那聲音沒有規律，咚咚地響個不停，讓林文聽了心煩意亂。
林文聽了一會，見陳波還沒有要開口的意思，站起身就準備離開：“既然你沒話要說，那我就走了，下午還有事。”
下午有事當然是他編的，他只是需要一個借口可以讓他離開這個低氣壓的地方。他感覺自己跟陳波每多相處一分鐘，生命就會短上一天。他沒工夫跟陳波扭扭捏捏，他只想直奔正題。
陳波見林文要走，果斷拉住他的手臂，臉上的笑容不變，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來都來了，別急著走啊，我又不是不告訴你，只是我也得想想從哪里開始說吧。”
“那就快點。”林文深吸一口氣，倒退兩步，坐了回去。
“讓我想想，從哪里說起比較好呢？”陳波的手指依舊敲擊著桌面，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真的像是在思考一般。
“有了。”陳波突然雙手一拍桌面，隨著一聲沉悶的敲擊聲，陳波開始說起他印象里關于韓毅的事情，“就從韓毅開始找我麻煩的時候說起。”
在陳波的印象里，學校就是一個屬于自己的天下，在那里，沒有誰膽敢對他不客氣，只要他想，除了老師，無論是誰都會遭殃。
他爸就是一個崇尚力量的人，從小到大告訴他的都是，只有力量能解決一切問題。要想不被人看不起，就得展現出讓他們感到害怕的力量。
陳波一開始對這些話的認知其實并不是很清晰，直到他某次因為跟班里的同學吵架之后兩人打了一頓，他贏了，那個跟他吵架的人被他打得在地上痛哭，跟他求饒。他一戰成名，以至于班上有的人因為過去跟他有過一些口角就開始繞著他走，他知道這些人是害怕自己的拳頭，才第一次對力量這件事有了強烈的認識。
他意識到，只要自己有力量，無論是誰，都不敢跟他有不同的意見，就算有也只敢自己默默忍著。他得到了好處，便開始用力量來武裝自己，但凡班上有誰跟他不對付，或者說讓他不滿意，他都直接亮拳頭讓那人閉嘴或者從他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