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騎著車在大街小巷瞎逛，現在京城的住房制度仍以單位分配為主，私人租賃市場尚未成熟，不過周至還是從電線桿子上找到了房源出租的信息，在黎珊家附近租了一個四合院的單間，一個月20塊錢，租了兩個月。

房子沒有廚房、衛生間，他廚藝也不怎么樣，自己做飯吃太麻煩，就沒這需求，上廁所就去胡同口，靖雯和竇為都能上公共廁所，周至也沒這么矯情。

房子里沒有冬季取暖用的設備，他也不著急，因為現在才8月，冬天來了再換也不遲。

BJ的房價要在90年代后期才開始猛漲，周至想撿漏兩套四合院還有的是時間，以他現在兜里的1萬多塊錢，擼兩套是綽綽有余，不過就是升值太慢，要等到千禧年之后才能賣上價，現在投在上面不劃算。

周至把承包廠子的事放在心上，這幾天在相關部門了解承包企業的資質要求、政策文件及流程，順便了解服裝廠的具體經營情況。

不問不知道，這才到8月，服裝廠的虧損已高達百萬，關鍵它還向上級承諾保上繳利稅50萬元，保設備更新貸款償還，這樣的任務拿命也還不上啊，這時候廠長估計已經焦頭爛額。

周至想著先和廠長見一面，口述一下自己的承包計劃，然后再回去準備合同。

一溜煙到了服裝廠，周至見保衛科一群人正在值班室打牌，往里拋了一包大前門，順利的就進去了。

還沒到下班時間，一群中年婦女竟然在樹蔭下織毛衣，周至見到眼前的景象直搖頭，這要能盈利就有鬼了。

這時候企業承擔著“就業兜底”的社會職能，一個人的活三個人干的情況屢見不鮮，許多崗位存在冗余，員工上班時間喝茶、看報、閑聊都屬正常。工資福利與個人績效脫鉤，員工無論貢獻大小，收入差距極小，干多干少一個樣，導致積極性低下。

管理層級復雜，一份文件需要多個部門蓋章審批，決策效率極低。晉升和資源分配常依賴人情關系而非能力，職工子女頂替父母崗位的“接班制”普遍。

周至問路直接去了行政樓，直接朝二樓的廠長辦公室走去，在走廊里就聽見將軍抽車的聲音，里面兩人這會兒正在下象棋。

“孫廠長在嗎？”周至早已打聽清楚了廠長的名字，敲門問道。

一個中等身材的馬臉男人抬頭看了一眼，“有什么事？”

“別理他，接著下。”旁邊的胖子看到這局要贏，連聲催道。

剛被抽了車，贏棋無望的廠長孫得勝站起身，把棋盤一推，“不能耽誤正事。”

破壞了他的棋局，胖子不敢沖廠長發火，怨毒的眼神全部懟在周至身上。

廠長也是狗，下不贏還掀棋盤耍賴。

“您倉庫里有20萬件襯衫，我有辦法賣出去。”周至開門見山，沒說多話。

“年輕人有勇氣是很好的，但你是這兩個月來第四個和我說這話的人，前三個總共也沒賣出去一百件。”廠長對這類人已經習慣了，本事沒有還喜歡說大話。

“我可以承包你的銷售科，和你簽合同。”

胖子忽然站起來，“你是干什么的？單位是哪里的？有什么資格談承包？廠子是我們所有工人的廠子，是不會讓外人介入的。”

又是該死的身份問題，不就是毀了一盤棋嗎，怎么還追著咬。

“這位是？”周至想搞清楚他的身份。

“我是廠里的銷售科長，趙洪雷。”

瑪德孫洪雷也沒你這么囂張，真是點兒背，有這么個蒼蠅在旁邊嗡嗡叫。

周至開局不利，知道后面的話都不用說了，和廠長點頭致意，主動離開了。

“來來來，再殺兩盤，混小子擾了我們的興致。”

……

身份，老子回去就給你造一個好身份，可不能怪我騙你，我只想按部就班走合法程序，你們非要逼著我賺快錢。

回去路上經過東直門外，周至又遇見了一個老熟人，正在兜售電子表的陳天福。

“咱還真是有緣啊，在哪里都能撞見。”還是大背頭蛤蟆鏡的陳天福也看到了周至，走上前來打招呼。

“生意怎么樣，這么大太陽也不休息。”周至笑瞇瞇的說道。

“不怎么樣，干的人多了，賣不動。”陳天福這會兒沒了火車上的那股子牛逼勁兒，說話謙虛了不少。

周至心想正好缺幫手，這也是個老油條，說不定能幫上忙，“我有一單無本買賣你想不想干？”

“怎么，你這么快就找到門路了？”一聽到有生意做陳天福眼睛里都在放光。

陳天福旁邊還站著一個20多歲的女生，穿著一件時尚pop衫，衣服撐的鼓鼓囊囊，好兇啊。

有外人在，周至不方便大聲密謀，示意陳天福介紹。

沒等陳天福回話，女孩一臉真誠的望著他說道：“我叫陳小鳳，這是我哥。”

陳天福接過話茬，“真是自家妹子，在京城讀大學，暑假沒回去，跟著我賺點生活費。”

周至仔細觀察，雖然相差十來歲，兩人相貌倒是有五分相似，最重要是口音一模一樣，心里也就放下了戒備。

“這位是周哥，哥哥的老朋友。”陳天福介紹道。

“周哥你好。”陳小鳳直接禮節性握住周至的手，又很快放開。

自來熟啊，不過此刻周至的心思沒在美女身上，他對陳天福咧著嘴壞笑道：“我們去搞詐騙吧，安全來錢快。”

陳天福這人雖然有時愛吹牛，但說話做事還算實誠，周至打了兩次交道覺得人沒啥大毛病，現在在京城沒什么人脈，總不能拉著高冷的老婆去創業，好不容易逮到合伙人，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啊~”

陳天福吃了一驚。

他暗自盤算，這個年輕人膽子太大，我還是倒騰點貨穩妥些，至少圖個安寧。

周至見他眼神中透著不信任，安撫道：“放心，咱不是拐賣人口到邊境讓家屬拿錢贖人，是去幫助有困難的企業走出困局，當然他們也會自愿支付一點點咨詢費，都是你情我愿的事。”

陳天福連連擺手道：“到時候把自己玩進去了劃不來。”

陳小鳳反倒不這樣看：“哥，這叫風險與機遇同在，我們先聽聽周哥的計劃。”

這個女孩子膽子還挺大，和外表的傻白甜形象不太相符，憑借身材將來就不知有多少人拜倒在石榴裙下，要是有了腦子，說不定真能干出一番事業。

“我的計劃是……”周至一陣耳語。

陳天福腦子不笨，很快就明白了周至的意思，質疑道：“這些人都是商場上的老油子，有那么容易上當嗎？”

“首先我們要有職業素養，不能說上當，這是扶危濟困，是合作關系。”周至一本正經的說道。

“對，這是發揚助人為樂的精神。”陳小鳳補充道。

周至伸出大拇指，表揚道：“看看，不愧是上過大學的人，小鳳覺悟就是高。”

“放心，物資分配處處長是我姨父，他還能讓我玩砸嘍？”周至繼續忽悠。

陳天福驚訝道：“我說你怎么能想到這個潛在門路，關系挺硬啊，那好吧，都聽你的，什么時候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