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魏都~”

周至聽到這個名字恍然大悟。

周至在藝術投資圈子里混跡了很多年，藝術展和拍賣會上沒少見過馬魏都，在2013年香港巴塞爾藝術展相遇還合過影，所以剛剛第一眼就很眼熟，只是現在馬魏都還年輕，看上去有股子愣勁兒，和老了之后的慈祥形象有很大差別，一眼沒認出來。

馬魏都后來被譽為“京城第一收藏家”，人稱“馬爺”，現在雖然有了不少藏品，但尚未爆發，還是在《青年文學》雜志當編輯，工作之余騎著自行車在大街小巷逛舊貨攤，淘老物件，常常帶著收來的藏品去故宮拜訪文物專家，學習古董鑒定的法門。

他此時住在空軍大院，離公主墳很近，所以周至他們一出胡同碰巧遇上了他。

“那這四合院里住的是誰？”周至問道。

黎珊踩著小碎步走到他身后，提溜了一下他的后脖子，軟軟的道：“反正你也不認識，走吧。”

溫溫軟軟的觸感從脖頸穿透到脊椎骨，周至滿腦子的問號瞬間消失了，乖乖的站起來騎到車上。

要死了，要死了，這是被馴化了嗎？怎么感覺還挺爽。

……

八月的京城，已經入了三伏，又熱又干燥，雖然是早上，可也頂不住騎車載人的劇烈運動，周至背脊漸漸汗濕了一大圈。

黎珊坐在后面倒是悠閑，用手指在周至背上描摹干濕印跡。

“冰棍兒——”

“酸梅湯嘞——”

一陣悠長的叫賣聲在街角傳來，周至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老奶奶正騎著三輪車往胡同里去。

“你吃不吃冰棍？”

“想吃，但是不能吃。”黎珊語氣中帶著失望。

“那我去喝一碗酸梅湯。”這會又熱又累又渴，周至正想補充一下水分。

黎珊本來也不想他去，自己在旁邊看著那得多難受啊，但是周至的后背都已經濕透了，還是不要這么殘忍吧。

“我怕忍不住想吃，你把我放在轉角處，快去快回。”黎珊懂事的說道。

如果是前世，看到這楚楚可憐的臉龐，周至一定捧起她的鵝蛋臉，親上一口，現在嘛，只能壓抑內心的騷動，獨自一人去消暑。

來到冰棍攤前，三輪車上面放著個白色保溫箱，四周用棉被小心裹住，老奶奶見來了人，打開蓋子，“小伙子，要吃啥？”

這年頭沒啥品種可以選，一種綠的一種紅的，就是綠豆和山楂口味的，當然配方都是白糖和水。

5分錢一根，便宜的很。

“先給我來碗酸梅湯涼快涼快。”

酸梅湯是老奶奶自己熬的，用一個瓦罐放在冰棍旁邊，用一張疊好的報紙蓋住罐口，里面還放了些碎冰塊，大概是在誰家冰箱里凍的。

老奶奶揭開報紙用勺子慢慢舀酸梅湯，周至順手拿過報紙翻看。

都說時代的機會藏在報紙里，讓我看看誰能教我搞錢。

6月下旬的《京城日報》，時效性已經沒有了，湊活著看看吧。

科技板塊：863計劃，教育板塊：九年義務教育法推進，體育板塊：京城國際馬拉松，社會民生：亞運場館規劃和預防肝炎，這都是什么鬼……

咦？經濟政策：《關于國營企業承包經營責任制試行辦法》，角落里還有個點名批評：京城服裝三廠“長城牌”襯衫滯銷，庫存積壓20萬件，占用流動資金300w……去年虧損120w，今年持續虧損……4條生產線中兩條長期停工……

周至看到這些消息眼前一亮，有貨賣不出去，不正是我的拿手好戲嗎？

20萬件，一件10塊就是200萬，我嘞個乖乖，這個體量不小啊。

周至93年在深圳生產牛仔褲，年銷量2萬打，一打12條，一年賣了24萬條牛仔褲，賺了500多w。

20萬件襯衫應該沒什么難度，當年可是從生產線建設開始的，現在貨都有了，直接打通銷售渠道就行了。

周至腦子里賣牛仔褲的經驗正在瘋狂覺醒，市場分析、品牌構建、銷售渠道、營銷策略、價格設置，即便是用93年的經驗來降維打擊86年的對手，應該也綽綽有余了……

“小伙子，喝吧。”老奶奶打斷了他的思考，白瓷大碗裝著一滿碗酸梅湯遞到他眼前。

“謝謝。”

周至咕嘟嘟大口喝了，擦了擦下巴上撒下的汁水，“多少錢？”

“也是5分錢。”老奶奶和藹的笑道，“喜歡這份報紙可以送給你。”

他遞了錢過去，說道：“謝謝奶奶，不用了。”

有用的信息都裝在了腦子里，剩下的都要靠自己實地調查。

服裝三廠，承包經營，借雞生蛋的機會來了。

1萬多塊錢不管干什么都還是少了，但現在去承包一家瀕臨倒閉的老廠子還是能做到的，投機賺快錢的生意找不到，那就踏踏實實做實業，一樣能賺錢。

這會兒思路漸漸清晰，周至馱著黎珊，腿上蹬車的勁力都更足了。

“小表妹，你怎么認識馬魏都的？”周至戲謔的問道。

前生周至從未聽黎珊說起過馬魏都，兩人應該是不認識的。

“教我藝術史論的老師經常提起他，有次我們在潘家園還碰見他一回。”黎珊很輕松的回應，馬上又補充道，“不過他不認識我。”

黎珊就讀于中央工藝美術學院，也就是后來的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是國內頂尖的藝術設計類院校，此時校址還在朝陽區東三環中路34號，99年才并入清華園。

周至本來懷疑黎珊是不是因為自己重生導致經歷有了變化，聽她解釋覺得沒什么毛病，誰會老是記得十幾歲時的經歷，何況這人幾乎沒見過。

不過有了這次跟蹤，這輩子說不定能結交一下，周至也想有錢了收點古董盤一盤，家具他倒是很懂行，其他品類就不行了，有時間還是要拜個師傅學習學習。

到了家屬院，周至把黎珊送了回去，白白嫩嫩的老婆可不能曬黑了。

他又跑出去大街小巷找房子，今晚不能賴在別人家里，到時候讓人嫌棄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