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這兒？”

何隊長看著面前這位熟悉的年輕人，臉頰不由得有些抽搐。

“好久不見，何隊長。”

程鶴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他們報案之后，接手的正是之前負責【末日會】案子的何隊長。

“......這次有那些東西？”

何隊長心有余悸地詢問。

“應該沒有，我只是恰好幫了個忙。”

程鶴看向身邊的梁春花。

“調查員同志，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們家秋生，他怎么會被綁架呢，那些綁架犯難道沒有心嗎！”

梁春花有點兒激動地抓住了何隊長的手。

“咳咳，請放心，我們會嚴懲犯罪分子的。”

何隊長打了個官腔，又立刻拉程鶴到一旁。

“小程，哎，我是真沒想到，都調來這邊了還能遇到你，你確定這案子我能負責？我可不敢再違規了啊。”

他先前越過刑偵六隊的調查行為算是嚴重違規，但考慮到是被唐澤欺騙，所以酌情只給了小處分，從刑偵二隊暫時調到了巡查支隊，也就是俗稱的片區調查員，梁春花報案之后，距離這里最近的何隊長就被派了過來。

“沒什么問題，您放心。”

頓了頓，程鶴又打趣般接著說道。

“如果真的您負責不了，那這算是揪出了一個幕后的犯罪組織，您也是頭功一件啊。”

“你們支隊的人說話都會越來越像老鐘嗎......”

何隊長嘟囔了一句，又看了眼梁春花。

“這到底是個什么事兒，綁架有這種陣仗的？都什么年代了，還留貼紙信這玩意兒。”

“對方不是專業的罪犯，可能只是臨時起意，我懷疑是經濟糾紛。”

程鶴指了指前面的居民區。

這里坐落著幾個居民小區，隔壁還有一所大學，兩間普通的大專以及高中，小學，交界處有一個巨大的菜市場，吵吵嚷嚷，龍蛇混雜。

“這里租房的很多，這么多人，該怎么找？”

何隊長望了過去，只感覺茫茫多人，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具體位置我已經弄清楚了。”

“？”

看著這戴墨鏡的年輕人，何隊長百思不得其解，完全不懂他是怎么跳過步驟直接得到答案的。

“他們去過藥店，抓了一些不常見的藥物，因為缺乏生活經驗，所以買菜的時候容易被攤販記住，多名男性居住在一間屋子，會引起鄰居的懷疑，另外，他們大概率是附近大學或者大專的學生，找校方要一份外宿學生的名單，針對排查，應該就能鎖定目標了。”

程鶴仿佛認真給出了思考過程。

“？？”

何隊長頭上的問號更多了。

你這雖然給了過程，但總感覺比沒給過程還離譜，這么復雜的調查，至少得好幾天，你這從報案到現在也就一小時出頭吧，你要是早就查得這么仔細，為啥還來報案呢？

“你真是這樣弄清楚的？”

“其實是我在大學里學的民俗學課程，通過看風水，算命理，望氣運，最后掐指一算，算出的這里。”

程鶴又給了個神秘學版本的答案。

“......我還是相信科學一點兒的那個。”

何隊長沒敢多問，雖然程鶴幾天之前還是嫌疑犯，但現在他是刑偵六隊鐘謹為的人，掌握一些特殊的方法并不奇怪。

“那邊，跟我來。”

程鶴悠然道，指了指其中一個小區。

何隊長立刻叫人跟上。

他們出示了調查員證進入小區，抵達程鶴鎖定的樓房底下，兩個人守住門口，剩下的人爬樓梯到了六樓，這是筒子樓布局，何隊長站在603門口，狐疑地看了眼程鶴。

這位戴著墨鏡的年輕人將手輕輕放在門上，須臾，后退了半步。

“就是這里。”

何隊長聞言，讓身后的調查員都嚴陣以待，自己敲了敲門。

“誰啊？”

里面傳來了不耐煩的男人聲音。

“查水表的。”

何隊長應道。

門里面傳來了腳步聲，一個男人一邊嘟囔，一邊打開了門。

“不是剛查過......你是誰？”

他眼看就要關門。

下一刻，何隊長直接擠進了門里，被夾了個結結實實的，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但門終究沒有關上。

后面的調查員立刻一擁而上，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屋子里的人。

一共四人，三個年紀稍大的，一個年紀稍小的。

“秋生！”

梁春花認出了自己的弟弟，想要上前，卻被程鶴攔了下來。

他走進屋子，掃了眼內部的情況。

雜亂骯臟的廚房和衛生間，桌子上隨意亂放的吃剩的零食，打到一半的撲克牌，亂糟糟的床，只有靠陽臺的桌上擺著一些瓶瓶罐罐，像是在做化學實驗。

“簡單問了下，這仨都是隔壁寧北工業大學的大學生，這人的確是梁秋生。”

何隊長完成了簡單的詢問，給程鶴說道，他主要是覺得這案子破得太簡單了，擔心有什么蹊蹺。

“你們為什么綁架他？”

程鶴詢問。

“綁架？不是綁架，調查員同志，我們鬧著玩呢。”

其中一名戴著眼鏡的大學生擠出一個笑容回答，還給梁秋生擠了下眼睛示意。

“都給我老實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何隊長狠狠地敲打了幾下桌子，發出當當當的聲音。

“是他，他欠了我們的錢，我們說找他的家人要，他說自己家里不會給錢，讓我們裝作綁架了他才能拿到錢，我們之前打了幾次電話都沒人接，只能寫信了。”

另一名大學生直接腿一軟，嘰里呱啦全交代了。

“他一個高中生能欠你們什么錢？賭博，仙人跳？”

何隊長厲聲追問，這里都是男生，仙人跳也有點兒玩太大了，他感覺做局賭博的可能性更大。

“這......”

三名大學生面面相覷，支支吾吾。

“你們怎么忍心對這樣一個孩子下手，還好有大師，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們會對秋生做出什么禽獸行為！”

梁春花義憤填膺，將自己的弟弟牢牢護在懷中。

程鶴這時候來到那靠近陽臺的桌前，簡單看了看其中的藥材，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面。

三名大學生以某種神神叨叨的方式將這些藥材按照特定的順序放進鍋里烹煮，隨后喝下藥水，閉眼打坐，身體顫抖，像是在修煉什么邪門功法。

“你們在熬藥？水沸之后，黃芪，黨參，川貝，半夏，款冬花，按次序加入，烹煮三十分鐘，這么養生？”

程鶴不太懂中藥，但通過【靈視】，他能得知這些藥物組合起來沒什么功效，就和喝枸杞泡茶似的，更不可能拿來練功。

“你怎么知道？？？”

蹲在窗邊，頭發亂糟糟的大學生愕然。

“給你們一個機會，老實點兒交代吧，【末日會】你們聽說過嗎，就最近被端掉那個，就是這位何隊長下的手。”

程鶴正準備抽出椅子坐下擺個悠然的姿勢，又忽然發現這椅子有點兒臟，動作做了一半，反手撐在了椅背上。

“......你提這茬干嘛？”

何隊長臉上的表情有點兒掛不住。

“聚眾賭博是一個罪，綁架是一個罪，搞犯罪團伙又是另一個罪了，你們都是大學生，讀書不容易，好好掂量掂量。”

程鶴沉聲道。

何隊長聞言，嘴角抽了抽，這話程鶴說還真沒毛病，要知道不到一周之前，這年輕人還是個重案嫌疑人來著。

“不是，調查員同志，你聽我解釋。”

那最開始腿軟交代的大學生第一個開口。

“他，就是他說，自己得了天師道的傳承，會五雷正法，這次下山是來歷練紅塵的，我們哥幾個就想，能不能拜個師，也學點兒道法什么的。”

“？”

聽到他的解釋，何隊長頭上冒出了問號。

這都哪兒跟哪兒去了，什么天師道，什么五雷正法，還歷練紅塵，這就是個游手好閑的小混混！

“然后呢。”

程鶴聽著覺得好笑，好奇詢問。

“然后他就收了我們每人五百塊學費，當做天師道的外家弟子，成了咱們的師父，教我們道法。”

那名大學生繼續開口。

“我們三個本來在外面租了這房子一起住，師父來了之后，四個人有些擁擠，本來我們生活費就不多，還交了學費，練功還要買藥材，過了一陣子，錢都不太夠用了。”

“這時候，我們就感覺，好像有點兒不對勁了，那是一個多星期前，我們一頓追問，發現這貨騙了我們仨，就找他要錢，可之前的錢他都已經花光了，只能問家里要。”

“然后一通折騰，就是現在這樣了。”

聽完他的講述，何隊長和程鶴一時無語。

“所以，你們其實才是最開始的受害者，他才是騙子。”

程鶴看了眼梁春花懷里的梁秋生，這貨已經躲到姐姐身后，不敢看調查員了。

“都讀到大學了，也不至于這么，呃，這么糊涂吧。”

何隊長撓了撓頭，下意識就要說出“蠢”這個詞，但嘴剎住了車，猶豫一會兒換了個表述。

好歹是公職人員，公共場合罵人不太合適。

“你是怎么想到這一出的？”

程鶴詢問梁秋生，畢竟這熊孩子文化造紙水平不太高，但唬起人來確實一套一套的。

“就是，看小說里寫的，然后就隨口一騙。”

梁秋生嘟囔道。

“就這么簡單？”

何隊長感到難以置信。

“我、我們也不知道當時怎么就著了道了......”

戴眼鏡的大學生委屈地叫道。

程鶴微微皺眉，讓梁秋生伸出手。

“干嘛？”

這熊孩子有點兒畏懼程鶴，但在姐姐的催促下還是老實伸出了手。

程鶴捏住他的掌心，開啟【靈視】。

驟然，他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餐廳，三名大學生正在喝酒吹逼，梁秋生坐了過來，開始侃天說地，幾人相談甚歡，很快就邁入了梁秋生的騙局。

只是，整個過程并未完整的場景，而是斷斷續續的碎片，只有只言片語在程鶴的“病癥”加工之下呈現。

乍看之下，好像就是梁秋生用小說里看到的內容騙了這三個倒霉蛋。

可程鶴明白，如果這起案子沒有任何超凡因素存在，那么他應該能夠通過【靈視】清晰地還原整個過程，但現在，他的“視野”受到了阻礙，這代表梁秋生誆騙三人的過程中，有超凡力量的介入！

“是唐澤，還是其他人？”

他暗自疑惑，因為那些碎片里并未出現唐澤的身影，所以不能簡單把所有鍋都丟到那家伙的身上。

但無論是誰，這些末日行者在寧北不斷欺詐他人，而且還都是向著宗教組織方向發展，這其中肯定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加上上次的那名殞命鴉山的死者，這些隨心之舉，或許背后有某種聯系。

“得通知鐘隊才行，正好看看之前案子的調查結果。”

程鶴內心做了決定，他松開梁秋生的手，以正經的語調開口。

“你們發現被騙，應該直接報案找調查局而不是搞綁架這一套。”

程鶴覺得自己就像負責反詐的調查員，他轉念一想，這個時代好像確實還沒有專門處理詐騙的支隊。

“再說了，什么五雷正法，什么天師道，這世界上哪有什么修仙求道的法子，都是封建迷信，你們都考上大學了，要相信科學。”

“？”

聽到程鶴的說教，何隊長挑了挑眉毛。

在場所有人里，就你最沒資格說這句話吧！

你都把科學的棺材板掀翻了！

從你這個搞玄學的人嘴里說出要相信科學，實在太他媽的諷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