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不在意地笑了笑，“離上次見面不過三百多年，本王記性尚可。”

“是，您說得對。”

林擬點頭應下，也不知道是太老實還是太從容，她沒有開口詢問什么。

殿里又恢復了安靜，最終還是閻羅打破了僵局，“林擬，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叫你來是為了什么嗎？”

“時候到了我自然就該知道了?！?

閻羅輕抬了下手，錢堆里飛出一沓錢落到林擬，“好奇這些東西從哪來的嗎？”

“不好奇?！?

林擬移開視線，她又不傻，正常人家誰會燒這么多東西下來啊，這些玩意八成是有貓膩。

閻羅輕笑一聲，食指微動，操控那沓錢又向林擬靠近了幾分。

“這個你還真要知道，畢竟這些東西都是給你的?！?

“給我的？”

“嗯，上頭有人燒給你的，一大早就運過來了。”

林擬皺了皺眉，伸手接住了空中的錢，手感很真實，不像是假的，可她怎么記得從上面下來的東西閻羅殿一向不會經手。

她抬起頭，還不等她問，閻羅先開了口，“閻羅殿只有管理職責，其他行為皆是違規。”

這話說得很明白，意思就是完全不用懷疑他們做手腳。

“那這次是怎么回事？”林擬坦白問。

“超額了，上頭下來的東西凡超過一定額度都要經閻羅殿親自發放，也是為了保障你們的安全?！?

說著閻羅又搖了搖頭，“不過也不怪你懷疑，畢竟三百年來你也是第一次有人燒東西下來，不熟悉流程也很正常。”

噗呲。

心彷佛被人刺了一刀。

“好了，可以了。”

林擬一手捂著胸口，一手往前探，摸到錢墻的時候瞬間感覺好多了。

看來鬼還是要有愿望的，她前腳才許愿，后腳就有人把錢送過來，當人沒撞上的大運，沒想到當鬼倒是體驗了一把。

雖然有點心疼那個燒錯墳的倒霉蛋，但奈不住實在給的太多了，有了這些錢，以后地府她橫著走，再也不用苦哈哈地賣書賺錢了。

林擬將錢抱在懷里，口水都要留下來了，“那這些東西我現在都可以拿走了？”

“可以，若你不想現在拿走，我也可以幫你寄存?！?

“不必不必，我這人有點小癖好，就喜歡用錢搭成的床，睡起來安心。”

林擬掏出隨身攜帶的麻袋，兩眼發光地走向錢堆。

閻羅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把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擬剛裝了幾沓錢，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對了，閻王，我剛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什么？”

“咱們閻羅殿提供送貨服務嗎？這么多東西我得搬到啥時候啊。”

閻羅手指頓了下，語氣有些飄忽，“沒有，你以為我們這么閑嗎？”

“干嘛不整一個，還能賺點外快，我看門口黑無常就挺閑的。”

“裝你的吧，反正閻羅殿也不關門，你想搬多少趟都沒鬼管你?！?

“行吧?！?

林擬埋頭又開始裝錢，可隱隱總覺得哪有點不對勁，這些玩意真的有必要她一趟一趟運回去嗎？黑無常都能從天而降，閻羅不能直接把東西送到她家嗎？

閻羅看著底下一頓忙活的林擬，微微瞇起了眼。

“林擬，你往后什么有什么打算？”

“沒什么打算，全看我心情?！?

閻羅頓時來了興致，“你不想轉世了？”

“想啊。”

“為什么？這些錢應該足夠你在地府干任何事了吧，為什么非要轉世？”

閻羅撐著腦袋，有些想不明白，要是其他鬼有了這么多錢，不管原因如何，九成的人都會選擇續世，重新回到原來的生活，哪怕做不成人，當只貓兒狗兒都樂意。

可林擬不一樣，從最初來到地府，她都堅定地選擇轉世，直到現在也不變。

林擬頭也不抬，坦然回道：“因為對原來的世界沒牽掛唄?！?

“但那里有牽掛你的人，你不想回去嗎？”

“牽掛我的人？”林擬無所謂得笑了笑，“你這是從哪得出的結論？”

“你以為這些東西是從哪來的？”

“不是燒錯墳了嗎？”

大殿驀然陷入一片死寂，林擬抓麻袋的手一抖，忙看向閻羅。

“閻羅，你該不會是想把這些東西收走吧？我不可認啊，凡是要講證據，你非要收走的話，我可就要求當面對峙了，否則我絕對不可能把東西還回去！”

閻羅搖了搖頭，“林擬，你知道嗎？能從上面下來的東西都是跟隨心中所念，跟燒在誰的墳前并沒有關系，所以你原來的世界一定有人牽掛著你?！?

林擬漸漸收了表情，“那和我有什么關系？”

“你難道不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她嗤笑一聲，“生前不露面，死了才牽掛，他要是真放不下我，不如直接來下面找我?！?

“你這話說得真有些道理?！?

閻羅爽朗地笑了起來，一個閃身落到林擬身邊，“林擬，你知道能來地府的生前都是什么人嗎？”

隨著他靠近，林擬感到周遭的空氣似是變得沉悶，她摸不清閻羅的心思，只能繼續應付下去。

她盡量放平了語氣，“有罪之人？”

“不，恰恰相反，凡生前犯過大錯者皆不可入地府?！?

“那照你的意思，入地府倒是一種獎勵了？”

“我并非設身處地者，無法評判此事。”閻羅背著手走到她面前，“所以我想問問你，這算是一種獎勵嗎？”

林擬捏緊麻袋，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今天的閻羅有點不一樣。

“我不知道?！?

聽到這，閻羅笑了下，這次的笑和剛才不同，幾乎沒什么情緒變化。

“林擬，你在怕什么？”閻羅的聲音從她耳后傳來。

林擬皺了下眉，這感覺讓她很不自在，她干脆轉身與他對峙，“閻羅，你到底想說什么？”

“三百年多前，你問了我一件事，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了?！?

林擬愣了下，霎時間塵封的回憶將她淹沒，那是她第一次到閻羅殿，而她為的也不是轉世，而是魂飛魄散。

閻羅的模樣一如今日，身著墨綠色長袍，頭戴玄鐵面具，他的語氣堅決，“闖入者，你所求之事為無果之事，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

林擬只身站在大殿之外，神情異常冷淡，“閻羅，你真認為這是對的嗎？”

閻羅是怎么回答的來著，好像是直接把她趕了出去，她已經記不清了。

時間總會這樣，擅自消磨掉很多事情，無論是人是鬼，都逃不掉它的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