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今日七月十五。

一大早閻羅殿門口就排起了長隊，彎彎延延直通奈何橋，逼得往生者只能站在橋上等。

孟婆氣得破口大罵，“擠什么擠，一個個都不想死了嗎？再擠我就把你們全丟到橋上！”

一聽這話，站在橋邊的鬼們都瑟縮了下，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他們可不敢得罪孟婆，都知道這個老婆子瘋起來，是真的能讓鬼死不如散。

地府大路沒幾條，隊伍七拐八拐擠到了集市里，本就狹窄的街幾乎容不下其他鬼通行。

“哎哎哎，干什么呢，你們擠在這我還怎么做生意。”

林擬剛從屋里搬出一摞書，看著攤邊擠作一團的鬼群，一蒲扇拍在桌子上。

“小姑娘，今個過節，地府都沒鬼，你上哪做生意去。”離得最近的大叔擺了擺手。

“當然是在這做生意了，你們不都是鬼嗎？有鬼就有生意。”

有鬼打量了幾眼面前的小攤，除了書還是書，樣式倒不少，就是質量看著不咋的。

攤位正中央的柜子上擺了幾本破破爛爛的手寫書，定價高得離譜，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寶貝的。

“就你這幾本破書，有什么可買的，有這錢我不如多兌點回去的時間了。”

“就是，我們不買東西，我們就擱這排隊。”

“不買東西也可以。”

林擬從箱子里掏出一捆麻繩，大搖大擺地走到路上，“那這塊地你們就不能占。”

“什么？”

“這路又不是你修的，我們憑什么不能走？”

“當街強買強賣，也不怕我們跟牛頭大人舉報。”

“就是，到時候別說擺攤了，你的魂都不一定能保住。”

“哈哈哈哈哈。”

眾鬼哄笑一團，林擬不惱不怒，趁著這個功夫已經把麻繩繞著對面兩根柱子攔街綁好了。

“各位，東西你們可以不買，但話一定要講清楚，這么大的罪名我可擔不起。”

林擬站在凳子上，盡量放高了聲音，“地府集市第三十二條，凡非法侵占他人土地者，勸其無果，罰個人五成財產賠償。你們站在我家門前對我出言不遜，還不肯離開，不知道牛頭大人是抓我還是抓你們啊？”

“你、你胡說什么？我們哪侵占你的地了？”

林擬掏了掏耳朵，“那麻煩您挪一挪腳，這么大鬼了，字總認得吧？”

那鬼退了兩步，低頭一看，腳下赫然寫著幾個大字：私人住宅勿擾。

前面的鬼都紛紛往后退，原本地方就狹窄，擠來擠去還沒退到哪去。

一些鬼沒走幾步就被什么東西攔住了，低頭一看，是剛才林擬系的麻繩。

“不是，你綁繩子干什么？這路也成你家的了？”

“哎哎哎，前面的別擠了，沒地了。”

林擬笑著從凳子上下來，不急不緩地走到他們面前，“你們真不打算買東西？”

“不買！”

“你趕緊把繩子解了，要不然可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地府集市第八十一條，凡惡意影響他人生意者，罰不可入人間一次。”林擬慢悠悠地坐到躺椅上，甩了甩手里的繩子。

剛才吵鬧的鬼群，瞬間安靜了下來，畢竟他們今天在這排隊，都是為了能入人間。

人間一天，地下一年，等了三百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要是因為這點小事被處罰，他們簡直虧到家了。

“你他媽哄誰呢，鬼法這么多條，你還能全背下來了？”一個染黃毛的男鬼擠過來，往地下啐了口唾沫。

“哎哎哎，說話就說話，吐什么唾沫啊，屁大點地方，都噴我臉上了。”

“巧了，剛好就知道這兩條。”林擬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躺椅，好不悠閑。

“呸，你這娘們就是在騙人吧，趁著鬼節擱這招搖撞騙，真以為沒人能收拾你了？”

黃毛擼起袖子就要過來，林擬抄起一本書就扔了過去，正中他腦門。

“沒腦子總識字吧，我騙沒騙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臭娘們，我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你。”

黃毛氣急，沖上去就要打她，被身邊的鬼給拉住了，“你先別急，萬一她說得是真的呢？”

“就是，你急什么？你自己不想出去別拉上我們啊。”

一個戴眼鏡的男鬼拿起書看了看，是《鬼法大全》沒錯，他翻到第三十二條和第八十一條，發現內容和林擬說得一字不差。

他拿著書給其他鬼看：“賣書的沒騙我們，她說得是真的。”

“我當然不會騙大家，做生意嘛，和氣最重要咯。”林擬拿著扇子扇了兩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眾鬼警惕地看著她。

“當然是做生意咯。”林怒蹭地一下從躺椅坐起來，一臉和善。

“不過我也不想為難大家，真不想花錢的我也不強迫，您繞過我面前這塊地，從其他路走到隊伍后排隊即可，至于最后能排到什么地方那就與我無關了。”

“那愿意花錢的呢？”

“哎，不是，你們還真信這娘們的話？”

“花了錢就是我的顧客，做生意哪有趕顧客走的道理，你們說是吧？”林擬笑瞇瞇地看著他們。

眼下過來排隊的鬼越來越多，能擠在這的都算是來得早的，現在讓他們換路重新排隊，那不就是到嘴的鴨子飛了。

“你這最便宜的書多少錢？”有鬼開始問。

“不貴，一百張冥幣。”

“那我要一本。”

“好好好。”林擬趕忙放下扇子，把書遞給了他。

那鬼拿著書直接排到了隊伍前面，其他鬼也開始急了。

“雖然這破書不值那么多錢，但一百冥幣買個安心也值了，萬一繞過去排到后面錯過鬼門的時間不更虧了。老板，我也要一本！”

“我也要我也要！”

“起開，我先來的，老板，先給我先給我。”

“我也要一本。”

林擬一手拿書，一手收錢，臉都快笑爛了，“還是鬼節好，平時賣不出去的破爛貨都有人要。”

李大福從屋里出來的時候，正看到埋頭數錢的林擬，她一邊數一邊笑，不知道的還以為錢是她從哪偷來的。

“林丫頭，錢賺夠了嗎？”李大福笑著問。

“來了，李叔。”

林擬頭也不抬，拿出貼紙給剛數好的錢固定，“還差得遠呢，要是天天過鬼節就好了。”

“別急，總能湊夠的。”

“李叔，你咋沒去排隊啊？”

林擬隨口問了句，又從盒子里掏出一沓錢，伸手把褶皺壓了壓。

等了幾秒沒聽到回答，她猛然抬起頭，心里忽然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李叔生前沒孩子，和妻子奮斗打拼很多年才過上好日子，沒想到事業剛起步沒兩年他就查出了腦癌，他不想花光所有積蓄給自己治病，將錢留給了妻子。

李叔在地府幾百年也是勤勤懇懇，就想著能回去再陪陪妻子，好不容易到了鬼節，他怎么會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