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掌柜,小女子真的是賣藝不賣身!”布置精美的房中,黃衣女子躲在桌子后面,神色驚恐地攏了攏自己肩頭的衣衫,“您還是換一個人吧!”
桌子另一邊衣著華麗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氣喘吁吁地的雙手撐著桌子邊沿,“你,你裝什么清高,真以為你是......”
“嘭!”房門被踹開,溫言大聲高呼,“七娘,你給于掌柜點的口水雞和上好的女兒紅到了!”
七娘一看是溫言,如見到自己的救星,趕緊跑到門口將門關好。
于掌柜聞言側過臉去,想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在這個節骨眼上,竟敢來打攪他的好事!這個時候,箭在弦上,誰還會想著吃那什么口水雞?
可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溫言已經跑到了他面前,只見溫言手中的白帤輕輕一揮,他便像醉了酒一般,頭暈眼花,身重腳輕,“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你...你們......”他氣狠狠地抬手指著溫言。
溫言趕緊用手擋住自己的臉。
片刻后,于掌柜的手臂慢慢無力的落了下去,緩緩閉上了眼睛,很快便打起了呼嚕。
七娘用手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亂的發髻,然后捂著自己的胸口,躲到溫言身后,踮著腳,伸著脖子,有些好奇地看著地上已經睡成死豬的男人,“你對他做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就睡著了?”
溫言微微一笑走到窗邊,對著自己手中的白帤擼了擼嘴,“我給他吸了加強版萬人迷。”
“那他醒來會不會記起睡前的事,來找我們的麻煩?”七娘有些擔憂。
溫言將白帤輕輕揣進自己的懷里,走到于掌管身邊,拿腳踹了踹他的大象腿,然后摸著自己的下巴,有些心虛,“應該...不會吧!”
這藥粉是她偶然間從一個去甜香樓吃飯的老醫師那里聽說的。
自從經歷了秀安村的劫難,溫言就想著如何保護自己和啟兒,好不容易遇見一個能“迷死人”的法子,她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老醫師說,事態緊急時,加加量能讓一頭牛睡個三五日都不成問題,可是究竟這睡醒后,還記不記得睡著之前的事,老醫師說他沒用過,溫言也不知道。
“啊?應該?”七娘聽溫言毫無底氣的答復,忽而驚慌起來,語氣中夾雜著哭音,“他若想起來,找我麻煩怎么辦?要是再讓謝媽媽抓住,我,我......”
說著,說著,七娘竟開始用絹帕抹著眼淚,痛哭起來。
溫言垂眸看了看地上躺著的中年男人,漆黑的眼眸閃過一絲狡黠,“七娘,你快去你們醉春閣的廚房弄點米漿湯來!”
七娘聞言止了哭聲,滿臉疑惑,“米漿湯?”
溫言沒抬頭,只是“嗯!”了一聲。
七娘沒再繼續問下去,而是擦干眼淚,重新整理了妝容,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和神色,去了醉春閣的廚房。
自從溫言第一次幫了她,她便覺得這世上,終于有了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即便她偶爾有言語上的沖撞和小脾氣,溫言也能風輕云淡的讓著她,在她眼里,溫言是一個既俊俏又善良大度如春風一般的男子,她不用在他面前強裝堅強,只可惜溫言只是一個不起眼、滿身臭汗的“閑漢”,還帶著一個小孩子。
若是溫言有殷實的家底,對她又這般好,只要溫言開口,她便會毫無顧忌的隨他而去。
溫言將眸光從于老板的身上挪開,側頭看向了窗外,心中思緒萬千。
初見七娘時,是甜香樓掌柜第一次安排她送食盒到這醉春閣,初來乍到,看門的不讓她進來,里面的姑娘們把她圍在大門中間,在她們的眼里她雖沒有看見惡意,但是對于當時的她來說,一個小小的幫助要比圍觀戲謔重要的多。就在她惶恐不安時,七娘接過了她手中的食盒,并且將她領到了要食盒的房主門口,還帶著她把醉春閣每個房號和姑娘們的名字都看了一遍。
直到后來,溫言來的次數多了,便和七娘熟悉起來,才知道七娘四歲時母親就去世了。沒過幾日,七娘的爹又娶了后娘,自從后娘生了她弟弟后,便對她百般不待見,平時非打即罵。七娘的爹也是睜只眼閉只眼,有時竟然干脆假裝沒看見,直到她的后娘將她捆綁了賣到這里。七娘說她從未哭鬧著要回家找爹娘,因為她知道她已經沒了爹,也沒了家。
不知為何,在七娘惆悵的講述著自己過往的時候,溫言覺得七娘的身世像極了自己。
門“吱呀”一聲響,七娘端著一個琉璃小碗走進屋子,碗中是白乎乎的米漿湯。
“米漿湯來了!”
“嗯,放在桌子上,我們先把于掌柜弄到床上去!”
溫言把于掌柜扶起來,雙手挽住他的胳膊,七娘屏住呼吸抬起他的兩只腳,兩人像愚公移山似的,一點點挪動腳步,好不容易才將這肥胖大肚子的于掌柜搬上了床。
七娘趕緊跑到窗戶邊大口大口的呼吸,她倏地一轉頭,卻看見溫言眉頭緊鎖滿臉嫌棄,一手端著琉璃碗,一手去解于掌柜的腰帶,禁不住低呼,“溫言,你要干什么?”
溫言不回頭,繼續手上的動作,“你把臉扭過去!”
七娘沉默了一瞬,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乖乖的把臉轉向了窗外。
這個窗戶下面是醉春閣的大門,七娘一垂眸,便看見兩個身材修長、氣質出眾的男子正穿過南街向醉春閣而來,她不自覺的往窗外探了探身子。
“好了!”溫言把空空的琉璃碗往桌上一扔,搓著手指,臉上的神色難以形容,“等他醒來,你好好伺候他梳洗一番,多多表揚他,比如“金槍不倒,寶刀未老”的話,好言好色將他送走,當然了辦事的錢,該收還得收,而且要自信滿滿的收,對了,還有我口水雞的錢,記得也要收了,你記住千萬不要說漏嘴,你今天就沒有看見我,最好能讓謝媽媽抽個空來你屋里看看你,好了,我走了!”
聽見溫言說好了,七娘連忙轉過身來,面上含著笑只顧頻頻點頭,心中卻是剛才樓下那兩個向醉春閣而來的男子身影。
溫言交代完,準備去掀桌子上食盒的蓋子,又猛地停住,“我還是洗洗手吧!”
七娘指了指屏風后的角落,“水在那邊!”
她走到溫言身邊,語氣極為溫柔,“溫言,謝謝你!”
溫言將濕漉漉的手胡亂在自己衣服上抹了幾下,打開食盒將里面的吃食一樣樣麻利的拿出來,在桌子上快速擺好,側頭對七娘微微一笑,“不用客氣,相互幫忙嘛!”
隨后又蹙起了眉,“只是不能總這樣,萬一哪一次你讓小叫花子給我送的信沒有送到,或者信送去了,恰好我不在,你該如何是好?”溫言嘆氣,眼眸中升起一抹無奈之色,“運氣不會一直跟著我們的,我們要早做打算!我先走了!你保護好自己!”
七娘一時聽的竟有些愣怔。
是啊!運氣總不能一直跟著她,溫言那樣的條件,也不可能守護她一輩子,自己是該早做打算。賣藝不賣身的借口也不能做永遠的擋箭牌,就像今日的于掌柜,蠻橫粗魯,不由分說,若是溫言沒有及時趕到,她恐怕今日就要清白之身不保了。
溫言提著食盒從七娘房中出來,沒走幾步,便隱約聽見方旁邊的房間傳來一聲低喝,“這夏南初真是難對付,你約的人何時才能到?”
“夏南初?”溫言驚得險些將自己手里的食盒落在地上。
她穩了穩神,又向房間靠近了一些,想要聽的再清楚一些。
倏地門從里面打開,一個年輕的男子站在了溫言的面前,眼中暈染著怒火和狠厲的殺氣,“你是誰?在這里做什么?”
溫言壓住心中的恐慌,堆起滿臉的招牌笑容,斜眼往男子身后的屋子里望了望,“小的是甜香樓送食盒的“閑漢”,請問,公子可有什么喜愛的吃食?我們免費送貨上門!”
“閑漢?”男子皺了皺眉,好像不明白何為“閑漢!”
“是的!”
“沒有,快滾!”男子眼中的殺氣又濃稠了幾分!
“不好意思,擾您清凈了。”溫言點頭哈腰,笑呵呵的連連向男子賠禮道歉,“小的這就滾!這就滾!”
說完溫言便快步離開了醉春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