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倆來的可真慢。”
邙山石場外圍，圍坐在一張石板旁的快手看清了來者。
一長手長腳瘦猴模樣的快手兩步走到陳陌身前，錘了他胸口一下。
“夠意思，那兩碗酒就當你請過了。”
但他看向后面的鐵蛋時，又是有些狐疑。
“你又是怎么個事兒，怎么還一瘸一拐的？”
“...路上絆了一跤。”
“老大不小了還是這笨德行。”
石板桌旁相較眾人年長幾歲的快手搖搖腦袋，招手示意幾人坐下。
“頭兒已經把活兒分下來了，咱們幾人主要負責邙山的西側山道。”
陳陌看了看那張簡易到有些潦草的地圖，應該是石場上的工人畫的。
“就咱們？”
“那邊是干什么的？”
不等領頭快手發話，瘦猴就搶先笑嘻嘻道：
“胡員外家的家丁啊，平日里跟著老爺喝酒吃肉，真遇到事兒還不是得跟咱們一樣被當牛馬用。”
聽得猴兒這般調笑的言語，陳陌卻是沒能笑得出來，反倒有些嚴肅。
“注意跟他們保持點兒距離。”
“怎么了陌哥兒，看出哪里不對？”
領頭快手雖相對年長，卻也還是稱陳陌為陌哥兒，可見平日里他們之間的關系算不得差。
陳陌也是直言道：“他們那邊至少有三位入境武夫。”
“...真不愧是胡員外啊，隨手一揮就跟咱們堂口里的捕頭快一樣多了。”
瘦猴兒微微咋舌，又沖著后來兩人指了指石桌旁的木桶。
“你們要不也吃點兒？待會兒就得進山了。”
陳陌皺眉：“天已經快黑了。”
“唉，別說了陌哥兒。”
真就純當牛馬使？
哦不對，天黑了牛馬都還得回窩棚呢。
更別說這片天下的夜路可比上輩子危險太多。
看來這胡家大公子走丟，是真把縣衙和胡家都給整急了。
陳陌坐在臨時搜救小隊的邊上，心中思緒萬千。
此前碎石灘所見所聞，幾乎讓他認定了邙山深處的確有妖怪。
現在看見那胡家的搜救隊伍，就更是坐實了此事。
僅僅是進山搜救而已，至于出動三位入境武夫嗎？
顯然不至于。
石場乃是胡家私產，平日里只由他一家之言來做主，對于此次事件的真實訊息了解程度要遠高于縣衙這邊。
他們的態度，其實比許應瀧能給出的情報更可靠。
可如果他們早就已經認定了山中有妖，那又為什么要讓縣衙的捕快一齊進山？
說得難聽些，縣衙這些捕快都是沒未能入境的武把式，平日里仗著腰間那把刀跟一身黑皮子欺負欺負一般人也就罷了。
真要遇到了妖怪，尤其是根腳本就兇狠的惡獸成精，基本就是送菜的。
......
是陷阱？
但...為什么？
“陌哥兒？欸，陌哥兒？”
“嗯？”
“怎么滴，困了？”
“是有點兒，昨晚開始就沒睡。”
領頭的快手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來昨晚陌哥兒跟他們打賭連夜去了趟八里凼。
到現在已經是快要兩天一夜沒合眼的狀態。
“那你可趕緊歇歇，咱們這邊兒就你一個正經武夫。”
“沒有別的人手了？”
面對陳陌的疑惑，領頭快手無奈道：
“已經快把半個縣衙都給搬過來了，咱們堂口里幾號人你還沒個數？”
“意思是...如果鐵蛋沒把我招來，你們這一趟連一個正經武夫都沒有？”
“...所以這不是得倚仗你嘛，我滴好哥哥欸。”
陳陌眼眸微沉。
“我感覺不太對勁。”
領頭快手聞言亦是低語。
“我也覺得有蹊蹺。”
“額咳咳咳！！！”
兩人話語間的沉重被一段急促的咳聲打斷。
只見鐵蛋指著碗大叫。
“這什么玩意！”
“哈哈哈，你小子也中招了吧！”
乍看好歹還沒有清澈得見底的稀粥，鐵蛋一口下去只覺滿嘴是渣。
順著窮人家孩子曉得糧精貴的本能，他下意識強忍著咽了下去。
卻是沒想到這粥喝起來跟吞沙子沒兩樣。
鐵蛋一時間齜牙咧嘴舌頭外翻。
“...我家豬吃得都比這細點兒。”
喇嗓子也就算了，回口還帶著點兒霉味兒...
“怪不得他們要跑...”
“是啊，干著開山的苦力活兒，卻只能吃粗糠霉米熬的粥，是個人都待不下去。”
領頭的快手緩緩搖頭嘆了口氣，隨即也不再多言，只是拍了拍陳陌的肩膀。
“陌哥兒你先歇會兒，我去把松明火把拿來，夜上山路要是沒點兒亮可就真得聽天由命了。”
陳陌點頭，一手扶刀一手撐頭緩緩閉上了眼。
見隊伍里唯一的正經武夫要假寐休憩，旁邊的弟兄也收斂了聲息。
他們也明白，這件事其實半點不輕松，甚至燙手得緊。
而作為唯一指定大C的陳陌，其狀態至關重要。
【三載難測庸常，你劍心通明事半功倍，隱隱觸摸到了驚鴻三式的大成境界】
【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真炁尚缺，修為尚淺，縱有神助終只能望而卻步】
意識深處，陳陌于那畫卷之前眉頭一挑。
劍心通明事半功倍？
這倒是頭一回見。
是隨機事件...
還是因為之前那件事？
稍加琢磨，陳陌只于心中一哂。
劍心通明啊。
好像也說的過去。
碎石灘上見過了那般情形，還意外收獲了三點傳承。
若兩者相加，還不能讓自己劍心通明的話。
那自己可能還真就不適合當劍修。
“這就...歇好了？”
一旁瘦猴見陳陌緩緩睜眼，氣息吞吐之間便仿若又強上了幾分，眼中神光亦是飽滿起來。
他很是驚奇道：“這是什么功夫？”
“培元納氣法，你們應該也學過。”
“培...什么法？我啥時候學過？”
他偏頭：“你們學過嗎？”
身旁兩人搖頭。
“你們沒練？”
陳陌神色怪異，這吐納功法不是縣衙發的嗎？
他本是打算用大家都練過的地攤功夫糊弄過去，卻是沒想到這東西竟還不是人手一本。
“...那可能是捉刀堂特供吧。”
一聽這話，身旁三位快手神色各異。
鐵蛋倒是顯得不太在乎，反倒是盯著那半碗粗糠霉米的稀粥直嘆氣，也不知在想什么。
瘦猴兒則撓撓頭，說不上是羨慕還是嫉妒。
“唉，早知道我也進捉刀堂得了，聽說斬妖蕩魔二司，就喜歡從捉刀人里面挑。”
一直不曾開口的悶葫蘆此刻也終是開了口。
“沒那本事，捉了刀，也是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