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啊?你說啥?”
手持棍棒的胡家管事看著走上前來的官差,做出一副驚詫至極的夸張表情。
“住手?我沒聽錯吧?”
然而沒等鐵蛋走到近前,那惡管事又是一棍揮出,打得跪地的勞工連聲痛呼。
“就打就打,怎么了?”
鐵蛋拳頭緊握,一手摁著刀把緩緩走到那管事身前。
“我讓你們住手。”
“大人好大的官威。”管事咧開嘴角,“你知道爺爺我是誰嗎?”
“敢管胡老爺?shù)募沂拢钅佂崃耍浚 ?
話語間,管事突然手腕一翻,一擊陰棍直搗鐵蛋膝外關(guān)節(jié)。
這一棍來得極其陰狠,令得鐵蛋頓時腳底一軟險些跪倒。
但他硬是腳底一踏,楞吃下這一棍仍是不倒,只是嘴唇有些發(fā)抖道:
“讓他們走。”
“鐵蛋...”
哭嚎的勞工們看見這幕,頓時沒了聲音。
本以為來了官差,終于能有人替他們做主。
然而,這位官差生生吃了一棍,卻是連刀都沒敢拔出來。
這時候,鄉(xiāng)親們自然也看出來了。
這名叫鐵蛋的差人,根本就不敢對胡老爺?shù)娜顺鍪帧?
而那出手偷襲的管事見狀心中更是大定,非但沒有被鐵蛋的陣仗嚇到,反倒越發(fā)肆無忌憚。
不敢反抗,說明這小子也就是個賤民草包,不過是運(yùn)氣好混上了一身差服。
便是給打死打廢了,也不會有人替他做主。
這種事兒,又不是沒人試過。
“小子,識相些趕緊滾,跟胡老爺作對,小心連累家里!”
鐵蛋聞言一顫,面色愈發(fā)蒼白。
他看了一眼來時的方向,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氣。
陌哥兒本來就是外鄉(xiāng)人...
非親非故,不愿為鄉(xiāng)親們出頭...倒也...
正常。
張鐵蛋眸中厲色一閃,大吼道:
“有本事就打死我!”
“要是不敢,就趕緊給我放人!”
只不過這般話語...
“嘖嘖嘖...聽聽,聽聽...”
那管事作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抬起手中棍棒對著跪地不起的勞工們好一番指指點(diǎn)點(diǎn)。
“就因為你們胡吵亂鬧,連這跟你們一胞生出來狗皮子居然都要死這兒嘞!”
圍堵在另一側(cè)的家丁亦是哈哈笑道:
“你們以為跑回去有人能給你們做主?不照樣得被抓回來!”
管事走近鐵蛋身邊,低聲警告道:
“小子,爺爺我最后勸你一次,快滾。”
“......”
“好,爺爺成全你!”
管事眼中戾氣大盛,抄起長棍便是劈頭而去。
只不過這一棍,卻是停在了發(fā)力最開始。
一只手掌突然出現(xiàn)在了管事握棍的七寸前,將他的發(fā)力完全截斷。
“你又是...”
話未徹底出口,回應(yīng)他的,是直達(dá)其膝蓋內(nèi)側(cè)一記蹬踹。
“啊啊啊!!!!腿!我的腿!!!”
胡家管事頓時脫力倒地,連得手中棍棒都難以握持,只是抱著左腿驚聲呼嚎。
“他媽的哪兒來的野種!敢對你爺爺...”
話音未落,他的眼中便只剩下驟然放大的鞋底。
就這一下。
仿若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見了他都得喊聲爺?shù)暮夜苁峦蝗痪蜎]了聲音。
碎石灘上的人都愣住了。
他們不知道眼前的青年何時來的,更不知道他為什么敢出手這般狠辣。
那可是胡員外家的人!
“你好膽!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居然敢行兇!”
另一方堵截勞工的家丁大喝一聲,立馬持棍擺出架勢。
只不過...那突然出現(xiàn)的挎刀之人,只是拿著胡家管事脫手的棍棒緩緩回頭一瞥。
不知為何,這一眼令得剩下那胡家家丁毛骨悚然。
不一樣...
這家伙跟這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樣!
一刻也沒有多想,他很是干脆的丟下棍棒飛也似地逃離。
一邊跑,還一邊大喊:
“殺人了!殺人了!!!”
“救命啊!!!官差殺人了!!!”
但他好像低估了出手之人。
長棍如破空的箭矢一般,驟然打在其脊椎之上,逃跑之人頓時如遭雷擊,一個狗啃屎便是栽倒在了碎石灘上。
他掙扎著想要爬起,卻始終無法成功。
就好像下半身不聽使喚了一般。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驚恐地翻過身,卻又被滿臉的鮮血糊住了眼睛看不清來者的面目。
他只能凄聲哀嚎,模樣跟之前跪地哀求的勞工們竟是額外相似。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也是被...”
將他口中話語打斷的,還是一張鞋底。
只是不知那被血糊住的眼睛,有沒有看清上面的紋路。
爭吵與哀嚎聲不斷的碎石灘突然安靜了下來。
跪著的勞工徭役與站著的黑衣官差,都齊齊看向那從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的挎刀青年。
那人一手拖著昏死過去的胡家惡仆緩緩走到眾人身前,仍是一言不發(fā)。
鐵蛋看著那有些陌生的兒時玩伴,喉頭微微一滾。
他張口,卻有些說不出話來。
而陳陌,卻是將手中惡仆扔到仍舊跪地不起的勞工身前。
他偏頭看向那敢為鄉(xiāng)親出頭,卻不敢對胡家管事出手的官差。
“你看見了嗎?”
鐵蛋下意識點(diǎn)頭,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就像是開啟了震動模式一般飛速搖頭。
陳陌又看向那群始終不敢反抗,只以為跪下便能獲得一條生路的勞工。
“你們呢?”
跪地不起的勞工聞言一抖,互相看了看周圍人的眼色。
“沒看見...我們什么都沒看見...”
眾人紛紛埋頭狂甩,不敢去看清眼前人的模樣。
眼前這位好漢分明是為他們出頭而大打出手,他們卻更加誠惶誠恐。
而那挎刀的青年人,似是微微點(diǎn)頭。
然后便是扯下兩頭世家惡犬的腰間長刀,隨手扔在了那群勞工跪著的方向,只留下短短一句。
“我也看不見。”
隨后,便是轉(zhuǎn)身離去。
鐵蛋見狀愣了愣,最終還是咬牙追上了那離去的背影。
只留下一群看著不遠(yuǎn)處長刀卻仍舊不敢起身的勞工面面相覷。
追著眼前背影一瘸一拐的鐵蛋,見陳陌始終不開口,到底是哀嘆一聲。
“陌哥兒...你壞事兒了。”
“你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殺了胡家的人...要不快走吧。”
陳陌不曾回頭,只淡淡道:
“我可沒殺人,給他們都留了一口氣。”
鐵蛋聞言臉色煞白:“那就更糟了...要不我們一起溜吧?”
陳陌聽完卻沒有說話,只是繼續(xù)趕路。
拿不定主意的鐵蛋也只能跟在他的身后,忍不得唉聲嘆氣。
“唉,陌哥兒...你何必呢...明明讓我給他們打一頓就好了...”
陳陌似有些疑惑:“你既不敢還手,為什么還敢出頭?”
鐵蛋沉默半晌,直到實在有些繃不住了,這才開口講出實話。
“...我不幫鄉(xiāng)親們說話,以后在城里還怎么抬頭見人?我要是出手打了胡員外的人...還怎么活?”
“不如讓他們打一頓...說不定還能把進(jìn)山找人這糟事兒給混過去。”
陳陌目光微斜:“所以你寧可讓對面拿刀賭自己的命?”
鐵蛋嘴巴微張,不自覺地有些低下頭。
“...陌哥兒,你是為了幫我?”
陳陌卻是搖頭。
“我不喜歡你這慫包。”
鐵蛋喉頭一啞,卻又聽陳陌口中不停。
“我更不喜歡那群跪著不敢抬頭,被人逼上絕路騎在臉上拉屎都不敢還手軟骨頭。”
“那兩個家丁沒一個跨過武道門檻,不過有個武把式。”
陳陌這般話語頗有些刻薄,讓鐵蛋都聽得有點(diǎn)難受,他辯解道:
“可...他們有刀...”
陳陌則微微偏頭。
“你不也有。”
“我...”
鐵蛋如鯁在喉。
陳陌收回目光不再繼續(xù)為難他,只淡淡道:
“所以,我把刀給他們了。”
鐵蛋猛然一頓,終于是明白了陌哥兒那般行徑的意味。
陳陌也是輕笑一聲,好似話里有話。
“但他們好像跟你一樣,沒人敢接。”
陳陌語氣淡淡話語平平。
但這般平淡語氣下的話語,卻似乎比之前胡家管事對鐵蛋的羞辱還要令他難堪。
直令得他憋紅了臉龐,破罐破摔一般回道:“那你當(dāng)沒看見不就好了!反正又沒人認(rèn)出你...”
陳陌不曾回頭,只低聲一嗤。
“這也看不見,那也看不見。”
“那我還練劍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