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深處，陳陌打著火把往來時方向緩緩而行。
手中單刀仍舊沒有歸鞘，因為拿著火把的時候拔刀并不方便。
在警惕性這方面他習慣很好，也是老頭子教得好。
由于之前被倀鬼門客領著在林中多轉了幾圈，他險些找不到回去的路。
好在老頭兒曾經也教導過關于在山林中定位的竅訣。
那便是‘獸道上的石頭’。
野獸雖不會像人類那般開山筑路，卻也有自己辟徑的習慣，靈智高一點的甚至會有‘巡山’路線。
沿著獸道走，除了要小心糊臉的蛛網以外幾乎沒有別的什么顧慮。
...當然，要小心跟對方撞臉，以及人類的陷阱。
只要留心這兩點，那么在獸道附近，每隔一段距離對一塊較大的山石強化記憶，基本也就能大概定位到自己來過的方向。
方法雖然是原始了點，但不得不說確實管用。
“可惜了，要是老頭子還活著，回去問問至少能明個大概?！?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等到老家伙燒成灰躺進了小盒子里的時候，這種感覺才會愈發強烈。
唉...
老家伙，想你了。
借助簡易地圖與記憶中上山下坡的次數，在遠處天際的云層開始變亮的時辰，陳陌便已回到了當初遇見那胡家門客的地方。
“山坳...這般說來，要是沒有那倀鬼引路，按照地圖描繪的山腰小道并不會去到那山澗魔窟?！?
陳陌對著地圖稍作沉思，總覺得這其中機緣巧合有些太過。
那倀鬼...就跟是在這里等他們一樣。
它們知道自己這一行人會來？
誰告訴他們的...
“嘶...”
結合之前所經歷的一切，陳陌腦海中倒是隱隱生出一個猜想。
該不會是...胡家與那大老虎有某種程度上的聯系？
畢竟這石場乃是胡家私產，平日之中幾乎杜絕了官府對這方事宜的插手。
但這山中，卻是有一頭至少不遜于武夫二境實力的虎妖。
要說胡家能完全鎮壓這頭老虎搶奪這片地盤...未免有些夸張。
桐江縣內記錄在冊的一境武夫便已是屈指可數的地步，二境武夫只有斬妖司的先鋒旗官與衙內總捕兩人。
三境以上更是只有斬妖司林大人一人。
蕩魔司更像是區塊巡查組，雖設有堂口信使，但其主要戰力并不常駐一方。
想要在這茫茫山林之中捉殺這頭大貓，光以胡家明面上的勢力，斷然不夠！
就是加上官府的勢力，只要沒請動林大人，都會顯得捉襟見肘。
所以更有可能的是...
陳陌眉眼一沉。
“山神廟...”
之前從胡家門客口中得知這訊息之時，陳陌便已起了疑心。
立廟塑神相一事并非輕易，正統的山水神廟需由朝廷冊封并記錄于各地縣志。
未被封正的廟宇，往小了說是民祀祖祀，往大了講就是邪廟淫祀。
如何定奪全看朝廷一紙文書，算是一種灰色地帶。
而胡家想立的廟，當屬淫祀無疑。
這荒山野嶺的山廟里面要拜什么，也是顯而易見。
行走間，陳陌冷冷一笑。
“胡假虎威，為虎作倀？”
溝槽的胡家，這是想拜妖作神啊。
難怪衙門不敢插手石場事宜，也難怪這胡家能在桐江縣當那小霸王。
這般一想，倒是順理成章了。
只要確定了胡家與虎妖有脫不開的干系，那候在此處等著送貨上門的倀鬼便也不難解釋緣由。
或許他們這一組人馬，便是送給那虎妖的生祭也說不定。
而唯一出了差池的地方，就是陳陌。
平日于石場走丟的勞工百姓，恐怕也與此脫不開干系！
只不過...
這虎妖突然與胡家撕破臉皮綁了胡家大公子...卻也還是有幾分說不通。
邙山石場已建有多年連山體都已被挖空了小半，胡家與虎妖之間的交媾也該有相當的年歲。
這虎妖吃人吃得連捕獵技巧都有些生疏了，怎么突然就想不開把長期飯票給撕了？
亦或者說，這其實是虎妖與胡家之間的一次...‘談判’？
明確的情報還是太少。
哪怕陳陌此刻已然沒了心神上的動搖，腦子清醒了不少，卻也還是無法徹底撥云見日。
“什么人！”
“是我?！?
“你是誰？”
“你腦子進水了？我是你陌哥?！?
“你...”鐵蛋像是終于看清了來者模樣，也看到了那搭在肩膀上的虎尾。
“陌哥兒你回來了！”
鐵蛋面色一喜，而后趕緊領著陳陌往山坳走去。
“陌哥兒你快進來，你看看這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人？”
“嗯，我們到這藏風的山坳時，發現里面還躲著兩個石場的勞工，可之后...”
鐵蛋撓撓頭，感覺有點說不太清楚。
“你來看吧?！?
等進了山坳處的洞窟，只見瘦猴正舉著火把眉頭緊鎖。
而他的身前，是一個人。
或者說...
“猴哥，你看出啥來沒？”
“他死了...”
瘦猴神情古怪。
“死好久了。”
“??？”
鐵蛋大驚失色，腦子像是卡住了一般，一時轉不過彎來。
陳陌聞言皺眉道：“胸腹斜剖，心肝俱無？”
“陌哥你怎么...”
瘦猴兒尚未將口中疑問托出，卻是在回頭時瞥見了陳陌的肩頭。
“啊草?。?！難道那胡家的狗腿子也是？！”
他神色一變連連后退幾步，雙手在身上擦個不停。
“他媽的活見鬼了！”
陳陌環顧四周，這藏風的洞窟并不大，尚能看出人工開鑿的痕跡。
“其他人呢？”
瘦猴反應也快，驚道：“壞了！王哥跟葫蘆被另一個鬼物給帶走了！”
“被帶走了？”
陳陌面色一沉，瘦猴臉上也有些難看。
“我們來到這地方后，發現有兩個石場工人蜷縮在里面，其中一個就在這兒，還有一個說他可能知道剩下的人藏在哪兒。”
“之后王哥就讓我跟鐵蛋留下照顧這個受傷的，他們跟著去了外面找剩下的...”
瘦猴看著身前那之前明明跟活人幾乎無二的尸體，心緒一時有些沉重。
“如果另一個也是跟他們一樣...”
陳陌沉沉吐氣：“他們往哪個方向去的？”
“不成啊陌哥，沒人帶路的話，這邙山往西近百里都是山嶺，一眼連頭都望不到，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到底會往哪兒去。”
“你們留在這里，等到天徹底亮了之后下山去?！?
陳陌不顧勸告，只點燃了一個嶄新的火把。
“我去找他們?！?
見那兩人似乎仍舊心神不寧的樣子，陳陌也是笑著聳了聳肩頭。
“放心，那頭老虎被我砍了三刀，就算流血沒給它流死，也應該沒啥力氣再動彈?！?
一聽這話，瘦猴卻干脆道：“那我們還怕啥？一起去！”
“對啊，咱們一起去。”
陳陌也沒太猶豫，略作思考后便是點頭應下。
“也行，猴哥你帶路，別放松警惕，邙山嶺子太大，未免沒有別的什么東西?！?
“得嘞，交給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