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程建章家的路上，王老憂心忡忡。

“建章，這事兒恐怕是瞞不住了。我原先想到了這一茬，可沒想到這么快。”

“王叔，你是說錢小紅？”

“唉！你這媳婦兒還是怨氣挺重啊。這也是你命中的劫數啊。”

“王叔，這件事兒都是因我而起，這件事完了我就去自首。”程建章現在也是釋然了，村里的這些事都是因他而起，他不能再這么下去，他不能對不起大家。至于父母和子女，他只能進去后好好改造，爭取寬大處理，早日出來孝敬二老，照顧自己的孩子。

不一會兒，兩人就到了家。

進得門去，便看見程老太爺佝僂著腰，恰好從屋子里面出來。就一夜的時間，程老爺子看上去像是又老了十歲，原先的老爺子雖說年齡已大，但身子骨還算硬朗。這就一夜的時間啊，他知道自己兒子的事兒，這是他兒子啊。

程建章看著自己的父親，情緒再也控制不住，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他現在說什么也無用了。程老太爺似是感覺到有人前來，回了頭，看見王老和建章站在門口。

“石章來了啊，來，屋里坐。”

“老哥哥，你，唉！”

“唉，都是命，都是命啊！走，屋里坐吧。建章啊，去把你張叔請過來，我有事兒對他說。記得順帶把尕娃叫上。”

程建章看著自己的老父親，然后轉過身，走出了大門。

“老哥哥，后面的事兒，我已經給建章說了。你放心，建章進去后好好表現，過不了多長時間，肯定能出來。到時候一切就好過了。”

程老太爺握住了王老的手，輕輕地搖了搖。

“石章啊！”程老太爺沒有再多說什么，一雙老眼中，閃著幾絲淚花。“走，咱進屋。”

程老太婆盤腿坐在炕上，雙眼紅腫。程英程寶兩個小家伙還在熟睡。昨晚程老太爺把一切事兒都告訴了程老太婆，程老太婆聽到后先是震驚，后便是淚如雨下。程老太爺好說歹說，兩人最終也是看清了現實。攤上了這事兒，還能怎么辦。為了兩個可憐的孩子，他倆這把老骨頭還不能垮下，不然真就可憐了兩個孩子啊。

“老嫂子，你放心，我會想辦法！”

“石章啊，我們這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了啊。”程老太婆輕聲哭到。

“行了，事情已經發生了，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七

程家程老太爺屋子里，氣氛沉悶，煙霧繚繞。張大爺和高尕娃坐在沙發上，程建章在爐子旁煮著茶，程老太爺手里面拿著煙斗，一口一口的抽著煙，王老拿著他的毛筆，在水里面涮了涮，洗去了殘留的朱砂。他剛畫了幾道鎮尸符，洗完了毛筆，將其裝入筆盒子。他看了看程老爺子，又看了看張大爺。

“兩位老哥哥，事情已經出了，就是這么個事兒。程老哥，你看，后面是你來說，還是？”

高尕娃知道程家應該是出啥事了，可沒想到出了這么大的事兒，著可是一條人命啊。雖說咱這兒是屬于落后中的落后地區，可還是有法律。再說張大爺，他現在似乎有點兒想得通之前發生的事兒了。

“永財，這事兒我和石章提前商量了一下，就以給先人移墳的名義來辦。也就不叫村里人了，但這事兒肯定瞞不住，到時候你和尕娃就傳出去說是給先人移墳，你和尕娃過來幫忙。移墳也是在晚上，人少。”程老太爺對著張大爺說道。

“行，老哥哥，要不要把水旺也叫過來幫忙？”

“水旺娃就別叫了，畢竟這事兒越少人知道越好。到時候建章和尕娃先去那個山洞，把范梅整出來。”

“啊！程叔，去背死人啊。”高尕娃原先也不怕見死人，每回兒村里有老者去世了，他也常去幫忙穿衣啥的。可這次，他確實有點怕了。

“尕娃，這次還真是非你去不可。”王老這時候說道。

“這，為啥啊？”

“因為范梅已經找上你了！”王老看了高尕娃一眼，然后喝了口茶繼續說道：“之前你看見的打傘女子應該就是她，至于她為什么會選你，我現在也不知道。”

高尕娃一臉疑惑，眾人也是一臉驚奇。突然高尕娃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向程建章。

“建章，你是不是晚上把范梅的尸體背上山的，就是你家后面那兒。”

“你?你咋知道的？”

“唉！你看著事兒鬧得，都說喝酒誤事啊。那天我喝多了，出來撒尿，隱隱約約看見有人背著東西從后山上去了。那時候還天黑，又因為喝了酒，我以為自己看眼花了。”

“難怪，難怪。”王老嘆道。“這人剛死后，你們可知為啥要停放幾天才下葬？就是因為人剛死其實并不算真正死亡，人還是有一定意識的。若是意識未死亡，人還是有活過來的可能。我想范梅當時就是這種狀態，她意識在附近，恰好這時候尕娃也在附近，能救她的只有尕娃。”

“這事兒鬧的。”高尕娃道。“行吧，到時候我和建章去背她。”

“這只是咱幾個再這兒談，這事兒的關鍵，還是范梅。”王老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范梅？石章，這？”

“程老哥，你放心，今晚我就招她上來談談。”

程老爺子和張大爺聽后未感到驚奇，畢竟他們這個年紀的人，好多不可思議的事兒還是經歷過，就算這事兒有點駭人聽聞，但他們還是聽說過。不過，這對于程建章和高尕娃來說，可就有點不可理解了。

“建章，你今晚和我去保田家，你就負責和保田聊天，我就以給再給小紅看病的名義，再招范梅上來。”

“王叔，在我家不能招嗎？”

“招也可以，不過有一定的媒介的話，會方便好多。”

“那對小紅會不會有影響？”

“有，但沒事兒，這些我來處理。現在咱們爭取早日把這個事兒處理好，后面了買些補品給小紅。”

馬家坪最近由于鬧鬼之事，整的人心惶惶。夜晚早是家家戶戶關了大門，有月光還好，遇上陰天，路上黑漆漆一片。王老和程建章，還有高尕娃三人早早就到了李保田家，說明了來意。李保田也是欣然答應，此時錢小紅已然清醒，只是清醒后忘記了之前發生的事情，只記得昨晚跑回家后，就睡著了。

“王老，我昨晚真的遇見了‘迷魂子’？昨晚可嚇死我了。”錢小紅此時還躺在炕上，自清醒后，她就沒下炕。她也想下來活動活動，可張大娘和李保田讓她再休息一晚上，畢竟她身子弱。

“沒事兒，就算遇見了臟東西，我今晚再整治一下，明天就好了。”

“行，王老。你看，需要我做什么嗎？”

“你現在下炕，把鞋穿好，坐凳子上就行。”

錢小紅照做了這些，而李保田早就被程建章和高尕娃兩人拉到張水旺家了，走之前李保田還是有些擔心，程建章似乎是看出了李保田的擔心，便對他解釋道，王老一會兒就整治完了，小紅本來身子弱，又一天沒怎么吃東西，讓他在水旺家先殺只雞，熬些兒雞湯，給小紅補一補。李保田聽了也對，就和程建章、高尕娃兩人去了張水旺家。

再說李保田家。

此時王老和錢小紅坐在一張方桌旁，錢小紅在王老的對面。桌子上放著提前準備好的用物：一碗清水，一雙紅筷子。只見王老拿起一張符紙，口中默念一段咒語，只聽大喝一聲，符紙便燃燒了起來。他將燃燒的符紙放入清水中，然后看向對面的錢小紅，又喝了一聲：睡。只見剛還睜大眼睛的錢小紅立馬爬桌子上，陷入了沉睡。接著，王老將兩根筷子一橫一豎插入碗中，往筷子上撩水，邊撩水，邊念著咒語。這是，只見對面的錢小紅突然直挺挺坐了起來，眼睛泛紅，紅中又帶有絲絲黑氣。

“范梅？”王老先生問道。

“是誰讓你招我來的？”‘錢小紅’的聲音此時顯得有些沙啞。

“范梅，你和程建章的事兒，我已盡數知道。這事兒錯在建章，可這也是他一時大意。建章已經決定去監獄中服罪，你看，你也放下心中的怨念，早點去投胎，可好？”

“哈哈哈，哈哈哈，老頭，你說的好聽。他要了我的命，我要他生不如死。”對面的‘錢小紅’表情猙獰。

“何必昵？范梅，你們畢竟是一場夫妻。再說，你也有錯啊。”

“我，我。”‘錢小紅’猙獰的臉慢慢變得舒緩，接著又變成哀怨。

“我是有錯，我不該去找王強那畜生，可建章也不能因為這個就殺了我啊。我其實是愛建章的，我也想有個家，我家里人都死了，他們之前就不要我。是建章收留了我，我也喜歡程寶程英兩個孩子。可，我到了他們家，他大他媽也不和我說話啊。”‘錢小紅’像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建章太狠心了，把我往那黑乎乎的山洞里一扔，我出來后，四周游蕩。好不容易碰見有人了，可他們全都是老頭老太，人家也不愿意搭理我啊，只因為我沒有家。”說到這里，‘錢小紅’哭了起來，可她眼里卻沒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