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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倉鼠與烈犬

  • 無聲言證
  • 尚元用
  • 8071字
  • 2024-10-15 14:34:48

監視器前的男人起身點一根煙,望了望院中的狗舍,那里關著一條瘦骨嶙峋的比特犬,接下來該它登場,美美地享受一頓大餐,然后中毒而亡。在這之前,老板會打開遠程遙控,釋放出寵物籠里三天未進食的倉鼠。那棟建筑內,藏著開啟隱藏模式的袖珍路由器,僅供監控和寵物籠使用。為防止“獵物”撥打求救電話,二樓隱蔽處裝有信號屏蔽儀,定向屏蔽手機信號。老板曾在監控里看到工人去過二樓,由于樓上并未安裝攝像頭,工人在二樓的舉動老板無從知曉。但他對自己的高科技門鎖信心滿滿。

監控畫面里,一群倉鼠從樓梯爬下,紅外監控攝像頭里,倉鼠的眼睛散發著詭異的白光。依靠靈敏的嗅覺,它們第一時間發現了目標。

他把越野車停靠在狗舍前,打開后備廂和鐵籠的進口,一張兇惡的狗臉探出來,兩只眼睛閃閃發光,它沖著主人狂吠不止。主人扔了一根火腿腸,便將比特犬順利引到車內,咣當一聲合上鐵門。行進至郊區時起了霧,能見度極低,他不得不降低車速。

兩個黑影漸漸靠近別墅,矮個子的踩著高個子的肩膀緩緩升起,從口袋里掏出一只皺巴巴的黑色塑料袋套在頭頂上方的監控探頭上,腳尖輕點兩下同伴的肩膀,示意增加高度,矮個子縱身一躍跳進別墅,走到門鎖后,掏出一把萬能鑰匙,三下五除二便給搗騰開了。二人跨上臺階靠近房門,依稀聽到屋內傳來一陣窸窣聲。矮個子立馬做了個高度戒備的手勢,二人不約而同摸了摸腰間的匕首。

高個子的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半晌,做了個ok的手勢。矮個子的摸了鎖孔就已知道它是哪種類型的防盜門,做到有的放矢。兩分鐘后,響起一記清脆的咔噠聲,門開了。高個子的打頭陣,剛一進門,腳步便被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所禁錮。矮個子的嗅覺遲鈍,他推了推高個子,壓低聲音道,“磨蹭什么呢,不是說好速戰速決的嘛。”

“你聞聞,什么味道?”

“我去,你明知道我有鼻炎,還給我來這么一出,你直接告訴我不就行了,娘們唧唧的。”矮個子拉開身前的同伴,在黑暗中緩緩向前推進。高個子亦步亦趨緊隨其后。這時,矮個子的突然一驚,腳底踩到了什么東西,他掏出手電一照,是只碩大的倉鼠,肚子漲的像圓球,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等光線游移到倉鼠的嘴巴上,矮個子手一哆嗦,手電滑落在地。高個子也看見了,那只倉鼠的嘴上沾滿鮮血,嘴邊的胡須上還黏著像人皮膚組織的東西。

矮個子撿起手電筒,哆嗦著問同伴,“你這踩的什么點,陰森森的,不會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這地方我前前后后踩了幾遍,只有一天晚上亮過燈,房東肯定不常住這里。鬧市區監控多,施展不開身手,咋啦,你要害怕就出去給我放風去。”

“就這破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扔根棍子都打不到人,放個屁的風。給你,你走前面。”矮個子把手電筒遞到高個子手里,往后一縮,探出一雙警覺的目光。高個子接過手電,開始四下尋找值錢的目標。光線向右移動,找到臥室的門。進去折騰許久才發現床頭柜上那臺過時的電話機是全屋最值錢的東西。

“媽的,這么大的別墅居然比我家還寒酸,一樣值錢的東西都沒有。”矮個子一聲嘆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別急嘛,不是還有樓上嗎,走,換個房間,別戀戰。”說話間,高個子走在前面踏上樓梯。

出乎意料的是,二樓房門居然虛掩著,他們盯著房門踟躕不前。

“不對勁啊,這門怎么開著的?”矮個子拱了拱同伴的胳膊,掏出匕首握在手里。

高個子毫無預兆地一腳踹開房門,舉著手電筒四下照了一圈。沒有人。他責備矮個子過于小心。整個房間十分空蕩,一張原木色書桌橫在窗臺前,桌子下方有一寵物籠,里面有兩只死倉鼠,已經干癟。

“怎么會有這東西,不會是主人養的寵物吧?”矮個子狐疑道。

“寵物的話,還至于餓死嗎?”高個子嗆話道。話音剛落,他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樓下倉鼠的死狀,明顯是撐死的,可這籠門大開,它們又怎么會餓死其中呢,高個子正想的入神,只聽矮個子咕噥道,“為什么擺著這東西?”

高個子的視線循著手電筒的光芒看到桌上整齊排列著三個地球儀,心里也甚納悶,平常人即使買這東西,最多一個,為何買三個呢,難道這別墅的主人是個地理老師?

管他去,既然這屋里沒啥值錢的東西,咱們也不能空手而歸啊。出師不利對咱這行來說不吉利,得帶點東西走,我看這地球儀做工不錯,能賣點錢。“說話間,高個子走到桌前,用手一撥,沒想到這東西還挺沉,并未如愿轉動起來。矮個子見狀,略帶譏諷的語氣說,“這么大個子,怎么連這小東西都玩不轉。”說著,走上前用力一撥,地球儀巋然不動,好像被什么東西卡住了。矮個子不甘心,又連續朝另外兩個發力,皆是徒勞,這下引得身旁的高個子鼓掌以對。

“這東西是模型吧,根本轉不動啊。”矮個子一邊抱怨,一邊打量著這奇怪的地球儀。

“這輩子還沒見過不能轉的地球儀呢,肯定有貓膩。”高個子拍著地球儀,像拍一個西瓜,判斷是否成熟似的。其中一個明顯很輕,而且居然轉的動。

矮個子抓起地球儀的底座,一拎起來,死沉死沉。他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興奮道,“這里面有東西?”

“摔開看看?”他在征求高個子的意見。

“不行,萬一里面藏著值錢的寶貝,可別摔壞了。你用開鎖工具撬開。”高個子的話倒是提醒了自己,矮個子從腰包里掏出工具,尋覓良久,地球儀嚴絲合縫,無處下手。

“這玩意跟他媽閉嘴的河蚌一樣,找不到開口處。”矮個子仔細端詳著地球儀,束手無策。

噓,別吱聲,樓下好像有聲音。”高個子奪過手電筒,關上,望著黑咕隆咚的走廊樓梯口。矮個子豎起耳朵,好像也聽到了什么。

一陣嘶嘶聲,又夾雜著咯吱咯吱,似磨牙聲。高個子低頭看了看籠子,猜測道,“可能是倉鼠在吃東西。”

“它們能吃什么呢?”矮子的話令同伴陷入沉默。

“要不撤吧?”矮個子扯扯同伴的下擺。樓下聲音越來越響,間或會有幾下唧唧的響聲,這聲音印證了高個子的猜測,確定是倉鼠無疑,它們在爭搶食物。

“把東西帶上,下去看看。”他們各抱一個沉重的地球儀,小心翼翼朝樓梯走去。快到最后一個階梯時,高個子懷里的地球儀剮蹭到了墻上的開關,頭頂的燈應聲而亮,一只血淋淋的手伸到光明之下,映入盜賊眼簾。

矮個子倏然一驚,地球儀掉落在地,咚的一聲悶響,摔開一個大裂縫。高個子一看,地球儀里果然有貨,一瞬間好奇壓倒恐懼,催促矮個子打開看看。

一只倉鼠嗖的一下竄到那只血手上,沖著兩名盜賊露出它鋒利的牙齒,仿佛宣誓主權,生怕人類和它們爭搶食物。

“有個人。好像死了。”矮個子視線落在倉鼠身上,心思根本不在地球儀上。

高個子放下地球儀,拿出手電筒,決定先查看黑暗角落里的情況。手電筒一亮,高個子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他的視線里出現兩具尸體,令他恐懼的不是死人,而是那群正在啃食尸體的倉鼠。它們用牙齒撕裂皮膚,吞噬著血肉模糊的人體組織。

那群饑餓的倉鼠面對強光,只短暫頓了一下,接著繼續埋頭進食。

矮個子見狀,說了句,臥槽,立刻轉身蹲下去干嘔不止。高個子像挨了一記悶棍,沉默良久,才如臨大敵道,“阿海,咱們……攤上事了。”

“還有更大的事。”阿海蹲在地上,抱著裂開的地球儀,發現了一個更大的秘密。

高個子湊到跟前,瞧見阿海額頭冒出一排汗珠,連忙問,“咋啦,里面是啥東西嘛,你咋這么緊張。”

“你自己看。”

高個子把手電筒對準地球儀上裂縫,看到一個乳白色物體,再換個角度,這下總算能窺見全貌了。里面竟是個骷顱頭。向來以膽大自居的他此刻在阿海面前出了個大丑,雙腿一哆嗦,軟泥似的,癱坐在地。他想拔腿就跑,無奈膝蓋硬不起來。

“你把另一個摔開看看。”

阿海按照高個子的指示,舉起地球儀,砰的一聲,外殼裂開,一顆頭顱半露半隱。

倆人盯著骷顱頭面面相覷,瞬間沒了主張。過了好一會兒,緩過勁的高個子對阿海說,完了,這屋里至少有四條命案,咱們還是……

“跑!”沒等高個子揭曉答案,阿海搶話道,并且已經邁開大步開溜,剛走到門后,被高個子給喝住了。

“給我站住。你以為你跑得了?就算警察不找你,讓兇手知道咱倆來過,能放過我們?”

“那你給指條明路?”

高個子沉默片刻,吐出倆字,報警。

阿海一聽,連連擺手,“你這出的啥餿主意,一旦報警,那咱倆的事怎么解釋,入室盜竊是犯罪,得判刑的。”

“你以為我不知道后果,可你也掂量掂量,坐牢跟這條小命,你選擇哪個?”

“哪個我都不選。”阿海粗聲粗氣道。

高個子心知肚明,報警后,他們作為目擊證人肯定會被警方找到,屆時調查下來,偷盜未遂的罪名逃脫不掉。思及至此,他默默撤銷了手機屏幕上的110。

“你說兇手會是房屋的主人嗎?”

“這倒不一定,也可能是租戶。”回答完同伴的問題,高個子才意識到當務之急是逃離這個危險的漩渦,至于兇手的身份,那是警察該做的事。

“房東也好,租戶也罷,他們應該都挺有錢吧?”阿海諄諄善誘道。

“你他媽到底什么意思,有屁快放。”高個子憤憤道。

阿海清清嗓子,反問高個子,咱倆來這干嘛。高個子一臉慍色,強忍怒火,答,這還用說嘛,為了錢,眼下這情況,羊肉沒吃到還惹一身騷,真他媽倒霉。阿海像古代軍師般雙眼微閉神情泰然,一副運籌帷幄的姿態,聽了高個子的回答,他頗為贊同地點點頭,“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不僅能夠讓咱倆和這件事撇清,還能掙上一筆,可有興趣?”

“我說阿海,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啰嗦,有什么話你就一口氣說完,別整得跟單田芳似的,總愛留懸念。”高個子赫然發現手機沒一格信號,報警受阻,不妨聽聽同伴的建議。

阿海湊到高個子耳邊,低聲咕噥著,高個子聽后,當即強烈反對道,“不行,不行,你知道你這叫什么嗎,自尋死路。我堅決不同意。”

“那你說個更好的辦法。報警?咱倆都得折進去。直接跑,萬一警察日后查起來,說不定我們都會成為嫌疑人。還有那兇手,他能饒了我們?這玩意兒是修不好了,你說咱哥們運氣咋這么背呢。”他的視線循著地球儀,瞥到了沙發旁竟有個手機。

“喂,死人的東西也不放過?”

“這東西說不定有用處。”阿海把手機揣進褲兜,催促高個子趕緊把地球儀送回原位。他則打開相機,對著現場匆匆錄了一段視頻,閃光燈使倉鼠受了驚嚇,尖叫著四下逃竄。高個子把受損的地球儀稍稍修復后放回原位,站在桌前他忽然明白,兇手把地球儀擺成這樣,分明像祭壇上供品。可兇手為何要選擇用地球儀作為包裝呢,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拍完視頻,阿海把五斗柜翻了一遍,那張全家福讓他如獲珍寶,他篤定上面的男子八成是房東,極有可能就是兇手,即將成為他們的勒索對象。是的,你沒看錯,他對高個子耳語的內容就是用這里的秘密勒索“兇手”,錢到手后便把證據寄到警局,金錢與正義,一舉兩得。只是,他們的潛在對手,一個心理變態的殺人狂魔會束手就擒嗎?

阿海關了樓梯的燈,正欲撤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汽車引擎聲,他扒著門縫朝外瞟了一眼,不妙,有人來了。車子已在大門口停下,撤退顯然來不及了。

“怎么辦,怎么辦,這人該不會就是兇手吧?”高個子躲在門后,瑟瑟發抖道。門外傳來一聲激烈的犬吠,這下更讓屋里的人慌了神。

“居然還有一條狗,咋辦。要不和他拼了?”高個子緊握匕首,準備應戰。

“咱倆得先躲起來,不能硬碰硬。”阿海乜斜了一眼客廳內的尸體,意識到兇手的狠毒。

“躲到哪里呢?”

“樓上有個儲物柜。”

“我擔心的是狗,它不會聞到我們的氣味吧?”

“管不了這么多了,快走!”門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們躡手躡腳爬上樓。

院門打開,越野車倒進院里,車尾正對房門。剛熄火,籠子里的獵犬便開始狂吠。老板拍拍后備箱,冷冷說了句,“別急,好飯不怕晚。”他轉動把手推門而入,順手打開燈。兩具面目全非的尸體經過倉鼠的啃食早已血肉模糊。那些幾乎撐破肚皮的倉鼠也因毒藥發作悉數身亡。老板對眼前的場景十分熟悉,反而失去了“新鮮感”。

他走到五斗柜前,掏出全家福照片,深情撫摸著女人和孩子的頭像。然后拎著蛇皮袋走上二樓。

他掏出鑰匙,轉動鎖芯,這時才發現門未上鎖。“媽的,終究還是進來了。”他以為闖入者是那裝修工,壓根沒料到還有倆不速之客就躲在柜子里。

開燈后,他一眼就發現了異常。首先,地球儀擺放位置發生了變化,其次,用肉眼就能分辨出,最外側的地球儀開了一個大口子,里面的東西若隱若現。一番檢查后,他確定三個地球儀中兩個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壞,打量著自己親手完成的“藝術品”遭到破壞,他的牙齒咯咯作響。

透過柜門縫隙,阿海看到一個背影,那人蹲在蛇皮袋前,知啦一下,拉開拉鏈。他從中取出一個地球儀,小心翼翼擺在桌子上,又彎腰掏出兩打冥幣,一個布娃娃。只聽男子嘴里嘮叨著,“一帆,爸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玩偶,小豬佩奇。”他把地球儀擱到地上,這東西是為樓下人準備的。

男人從蛇皮袋里掏出三個用保鮮膜封裝完好的果盤,一字排開,擺在桌上,點燃三根蠟燭,一張黑白遺照擺在中間,開始自言自語。

“一帆,爸爸好想你,如果你還活著,該上一年級了,你們走后,我真是生不如死。我真后悔啊,一想起你們,我就心如刀絞。”老板捶胸頓足,帶著深深的自責與懺悔。今天與其說是祭奠日,不如說成心靈懺悔日。

柜中人聽著外面的如泣如訴,差點被這個父親給感動。阿海暗暗提醒自己,他是一個殺人狂魔,不能同情心泛濫。

一陣叨咕后,老板對著照片道,“又到了兌現諾言的時刻,我答應過你們,每一年都會殺個裝修工來獻祭,今年出了點狀況,竟來了一對,害得我又去買了個地球儀。”說完,老板走下樓梯,打開后備箱,只需拉開鐵籠,烈犬便會循著血腥味奔向客廳,享用最后的晚餐。

阿海窺見了那張黑白照,女人和孩子就是照片上那對母子。

“還沒走?”高個子輕聲問。

“別出聲,他好像把狗放進來了,呼吸聲輕一點,小心暴露。”阿海示意同伴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和鼻孔,防止因受到驚嚇而發出聲響。他們不知道那只狗的具體用途,不得不防著點。

出籠的猛獸并未奔向二樓,那對夫妻成了它的目標。烈犬進入后,老板把門一關,走到院內點一支煙,門前有棵楓樹,只剩光禿禿樹枝在風中搖曳。女主人遇害那個秋天,他曾答應帶她們母女去天平山賞楓,因故未能成行。次年春天,他親手栽下這棵楓樹,每到深秋,楓葉似火。每次獻祭完成,他將死者制作成標本,整個尸體唯一有用的就是那顆頭顱。為什么會裝進地球儀里呢,這并非心血來潮,而是源于兩人之間的一段經歷。除了頭顱,其余部分皆化成灰燼,埋在楓樹下,融入肥沃的土壤里,滋養著這棵“思念之樹”。

他精確計算過,一根蠟燭燃燼時,烈犬進食后正好毒發身亡,屆時,他會從后備箱里取出工具,進入大廳進行掃尾工作。

過了很久,柜中人聽聞樓下響起一陣刺耳的電鋸聲,斷斷續續,直到開門聲響起才消失。

“他要走了?”高個子似乎看到了希望。

阿海豎起耳朵聽了一陣,總結道,“車子還沒發動,沉住氣。”

老板身穿醫用防護服,戴護目鏡,以此避免鮮血濺到身上。經過前三次的經驗積累,此番他已相當熟練,電鋸也經過改裝效率大增。他把頭顱鋸下,擱到一邊,等待進一步處理。至于剩余部分,他將用簡單粗暴的方式解決。他從油箱里取出一大礦泉水瓶汽油,把尸體澆淋透,然后付之一炬。那只像吹了氣的死狗和倉鼠們得到了同等待遇。

待到火焰熄滅,尸骨冷卻。一臺小型粉碎機出場,經過一刻鐘的不間斷運轉,那堆干柴般的尸骨化成一堆粉末,老板拿起鏟子,把新生產出的“肥料”埋在楓樹下,等待來年似血的楓葉。一頓操作后,他折回客廳,開始處理那對頭顱。他把頭顱放進廚房水槽里,倒入一瓶特殊的化學溶劑,騰起一陣白色煙霧,伴隨著滋滋啦啦的響聲。溶解工作持續了十來分鐘,期間,老板一直站在不遠處等待。直到白色煙霧漸漸消散,他才走上前去,打開水龍頭,將溶解殘渣沖入下水道。

他反復沖洗著頭顱,直到干干凈凈,他用一條潔白的毛巾不停擦拭,然后用銼刀和砂紙深度打磨,當他把這對頭顱塞進新購置的地球儀里,封裝完畢,擺放在書桌上,他才如釋重負般摘下口罩長舒一口氣。

燈光下,阿海看到了他的側臉,一個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鬢角灰白,胡子拉碴,護目鏡內還套著一副茶色邊框眼鏡。那人把地球儀擺好后,雙目微閉,低聲叨咕了一會兒才下樓去。

啪嗒一聲,燈滅了。

來到樓下,老板把彩色油漆潑到濺有血液的地板和墻面上,頃刻間,濃濃血腥味被油漆味給覆蓋。這個爛攤子自然留給下一個倒霉鬼來收拾。

客廳完活,他轉身去了趟儲物間,尋出工人的帆布包,翻到一千塊定金。除了錢,他還關心死者的手機。搜尋良久,只見一部,手機殼他認得,是工人的。另一部呢?會不會清掃尸體時沒注意,已化成了“肥料”的一部分。有可能。他回憶前面的流程,處理尸體過程中他使用了鐵鏟對付那堆血肉模糊的東西,那部手機完全有可能夾雜其中。思及至此,他松了一口氣,把手機卡拔出,鑷子夾著,打開液化氣,火調最大。融毀手機卡后,他著手清空冰箱里的食物,裝入垃圾袋中,里面還有工人的帆布包以及血跡斑斑的防護服。走到玄關前,他在五斗柜前駐足,拉開抽屜,取出全家福,凝望良久,哈一口氣,用衣袖擦拭玻璃,鏡中人模糊中復又清晰起來。他把垃圾袋丟進后備箱,發動車子,剛出院子,突然踩下剎車,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折回到臺階前,推開門,噔噔上了樓。

柜中人聽到聲響,屏氣凝神,齊把刀尖對準柜門。

老板徑直走到樓頂拐角,那里有處隱蔽電箱門,他拉開箱門,把屏蔽信號設備關閉,手機接連響起一陣提示音。他立刻將其調成靜音模式,豎起耳朵仔細探聽。

柜子里響起一陣嗡嗡的震動聲。阿海的手機屏幕閃爍起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高個子的手機也嗡嗡震動起來。慶幸的是,行動之前倆人相約把手機調成靜音,但這震動聲處在靜謐的別墅內也足矣暴露。

正當兩人手忙腳亂關閉手機時,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阿海另一個口袋里的手機鈴聲滴滴滴響個不停。黑暗中響起一聲嘆息,這下完了。

老板循聲來到門口,他手拎一把鐵錘,并未貿然進入,而是把耳朵貼在門上,鈴聲終于消失了。屋里能藏身的只有一個地方,老板心知肚明。

總算關機了。可門外的腳步聲已經證明,惡魔正在逼近。柜中人戰戰兢兢,等待開門的聲音。可這聲音就像樓上的第二只靴子似的,久久沒有落下。阿海的手心沁出黏糊糊的汗液,他忽而想起,手機既然有了信號,干脆報警得了,但當他長按電源鍵重新開機后,信號居然消失了。

老板堵住了這個漏洞。

對于柜中人來說,等待的煎熬遠比恐懼可怕。門外人改變了主意,一個極端的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把門鎖死,放一把火。可里面還有他的“藝術品”,那些地球儀是珍貴的祭品,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舍棄。

守株待兔?引蛇出洞?還是關門打狗呢。老板一時拿不定主意,他不知道里面對手是誰,卻早已下定決心要殺人滅口。知曉地球儀的秘密,就等于掌握了他的犯罪密碼,絕不能讓其活著走出這棟建筑。

監控。他突然想到了一樓的監控攝像頭。只要進入這棟建筑,定會暴露在監控下面,除非從天而降,這當然不可能。遺憾的是,要看監控,他得返回電腦前。他經不起這番折騰。手機也能看,但沒回放功能,只有實時畫面。當初,安全起見,以防手機丟失秘密暴露所以他安裝了一個閹割版的遠程控制APP。

夜色深沉,明月高懸。老板佯裝下了樓,然后操起鐵鏟,蹲守在門口。只要有人冒頭,他就會掄起鐵鏟猛劈下去。雙方就這么僵持著,里面的人不出來,外面的人不進去,眼看即將破曉,再拖下去恐生變故,老板才決定主動出擊。他撥開門鎖,用鐵鏟捅了一下,門開了。高個子握刀的手顫抖不止,阿海意識到危險迫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老板高舉鐵鏟,緩步向柜子移動,一線月光斜射到柜門上,砰的一聲,有人踹門而出。老板揮動鐵鏟,猛拍過去,只聽哎呀一聲,高個子右腿迎面骨位置被擊中。鐵鏟橫切面嵌入柜門上,老板奮力一拔,踉蹌著差點跌倒。這時,一個黑影忽然游離到他身前,月光映射下,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向老板。

一寸短一寸險,想要揮動鐵鏟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能下意識地用手臂側擋,刺啦一聲,刀尖劃破羽絨服,手臂上劃出一道血印,老板頓覺一陣火辣。

“我的腿,我的腿。”高個子掙扎著站了起來。

第一回合,阿海小勝。但評價一場戰爭的結果得看全局。他的匕首刺傷了老板,這種非致命的傷害反而刺激到了對手,激發了他的戰斗力。老板拼命揮舞著鐵鏟,惡狠狠道,“你們通通都得死。”

一寸長一寸強。鐵鏟的長度發揮出優勢,阿海一不留神,被鐵鏟拍到了肩膀。他順勢后退,縮到書桌下方,老板雖然動作瘋狂,但意識尚還清醒,整個房間內對他最重要的東西莫過于地球儀。阿海抓住他的軟肋,暫時安全。老板調轉方向,朝高個子下手。他高舉鐵鏟,重重地劈向黑暗中那個發出痛苦呻吟的男人。

高個子眼瞧鐵鏟襲來,卻毫無還手之力,完蛋了,他眼睛一閉,黑暗中響起一聲沉悶的“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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