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矮樹近至身前,枝條上一張張皺巴泛白因缺水而緊縮的嘴,變得尤為醒目。
“我可不想自己的嘴被貼到兩枚菊花旁邊。”白石溪的臉上寫滿了嫌棄,用傘尖挑開了那些幾乎要觸碰到他耳畔的枝條。
“花?你是在贊美我收藏的嘴唇好看嗎?既然如此,讓自己的雙唇也成為花蕾,在我的身上盡情盛開不好嗎?”
矮那怪樹說著話,樹干下的根須突然如蛇般竄動,帶著整個身軀猛然加速,以迅雷之勢撞向白石溪。
“我這人,還是更喜歡賞花于枝頭,而非作花供人賞啊!”
白石溪神情沒有變化,他早已對這棵怪樹的舉動有所提防,在對方根須涌動的瞬間身形就已暴退數個身位。
同時手中的黑傘如同挑出的短槍,帶著一股凌厲的疾風,撕裂了那些阻擋在他的身前、喋喋不休的說著話的枝葉。
傘身帶著旋起的殘葉,借著矮樹自己的沖力,傘尖破開樹皮,瞬間沒入了它的軀干之中。
一聲沉悶的聲響從二者交接處響起,緊接著,木材的碎片如同紙屑般四散飛濺,伴隨著細微的“沙沙”聲,在空氣中緩緩飄落。
矮樹前沖的身形頓時停滯,它全身的嘴巴大張,卻好似因為疼痛失了聲。
白石溪手中傘柄傳來了顫抖感,只見那矮樹整個樹干都在微微顫栗,那些原本布滿枝葉、張合不定的嘴,此刻也仿佛受到壓制,紛紛緊閉,不再發(fā)出任何聲響。
還未來得及松懈,他身后的地面猛然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
一只身形肥大、身上長著鐮刀般鋒利前肢的巨大蜘蛛從裂縫中躥出,身軀于空中騰起,八只眼睛左右扭動,最后全都朝白石溪鎖定。
這鐮刀蜘蛛前肢演化而成的鋒利刀刃彎曲如新月,邊緣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帶著森然的氣息,朝白石溪的脖子揮舞而去!
“就是這股味,熟悉的,夏日臭水溝特有的氣味……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白石溪嘴中喃喃低語,腰身猛地后彎,整個前身與地面平行,同時手中黑傘順勢從樹干中抽出,朝斜上方刺去。
“噗嗤——”
傘頭穿透了蜘蛛堅硬的外殼,沒入了它柔軟的腹部,白石溪雙手握住傘柄,兩只手一同發(fā)力,朝前一旋,借著蜘蛛前沖的慣性,順勢將它朝矮樹的方向砸去。
蜘蛛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驚恐地嚎叫出聲,身體重重地撞在了矮樹上,除鐮刀外的六條蛛腿本能地收縮,緊緊抱住了身前的樹干。
矮樹在二次受驚下,身下的根須也朝前涌動,和飛來的蜘蛛纏繞在一起。
它的樹枝因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沖擊力而紛紛折斷,整個身軀向后倒去,掀起一片煙塵,震得四周迷霧都為之顫動。
然而,就在白石溪剛剛松下一口氣的時候,兩只細長而冰涼的手卻在此時輕輕搭上了白石溪的耳朵。
“非禮勿聽。”
耳邊傳來一道陰柔的聲音,隨后一股刺痛從耳道傳來,耳蝸內嗡嗡作響,像是無數蜜蜂在腦內飛舞,又像海底藍鯨沉悶的鳴叫,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混亂與嘈雜。
緊接著所有聲音一同消失,腦海只剩下輕微的嗡鳴。
【受到詛咒,詛咒抗性+1】
白石溪頂著腦海的不適,手腕翻轉,黑傘朝后刺去,一件白袍被順著傘尖的力道后揚飄起,袍身被傘尖穿了個洞,袍下卻不見人影。
視線一晃,只見一個穿著黑色內襯,帶著高帽的男子在眼前憑空浮現,單腳點在鐮刀蜘蛛的身體上,嘴角噙著笑,嘴巴張合,卻沒有聲音傳出。
不對,不是沒有聲音傳出。
而是他的聽覺,被剝奪了!
白石溪意識到這一點后,眼神瞬間變得凌厲,腳步向前踏出,手中黑傘如長槍直刺,直指安倍亂藏。
安倍亂藏撇撇嘴,身形一躍,后退數個身位,右手袖袍揮舞,身下的矮樹被靈力提起,擋在他與白石溪之間。
那帶旋的傘尖直接捅穿了樹干,半截傘從樹后探出,將這矮樹攪得汁液樹皮橫飛。
“啊啊啊啊啊!!!”
樹上數十張嘴夸張地哀嚎,可惜白石溪聽不見,所以不會因此心軟。
白石溪將手心搭在傘柄頂部,雙手猛地向前一推,傘整個穿過樹干,朝樹后的安倍亂藏飛射而去。
安倍亂藏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躲閃不及之下,腹部被刺穿,殷紅的血液瞬間染濕了他的黑衣。
【使用雨傘傷敵,力量+1】
“唔……傘還能這樣玩,受教了。”安倍亂藏捂著右腹,將黑傘拔出,丟回給白石溪,語氣帶著幾分贊賞。
白石溪抬手接過傘,上面竟絲血未沾,往前一瞧,安倍亂藏黑衣破洞處的血液也同樣消失不見,他的血似乎都被他自己的傷口又吸收了回去。
這家伙會的術法,有些多啊……
“說啥呢,聽不到啊!”白石溪扣了扣耳朵,一臉不爽。
“哦,真是抱歉,忘記你失聰了……不過還是得先請你暫時回原位站好,你太跳脫了!”安倍亂藏雙手結印,一道紫黑色的花篆浮空顯現,朝身前的矮樹飛去。
花篆沒入樹干,矮樹枝葉上嚎叫的嘴瞬間止聲。
它身下的根須像暴動一般瘋狂扭曲,如觸手般纏上了白石溪的身體,一下便將他整個人徹底包裹,沒有任何縫隙露出。
“嗯……好了,這下我可以安心做事了。”
安倍亂藏走回蜘蛛身旁,一把將它舉起的鐮刀打掉,無視它的反抗,低身彎腰,徒手剝開了蜘蛛的肚子,從中掏出一只兔子的尸體。
“失去了生命的東西,同時也失去了所有感官,正好可以用它的血液做原料給我施加一個詛咒。”安倍亂藏臉上露出笑容。
“勿看、勿言、勿嗅、勿觸、勿聽……湊齊了。”
四周的迷霧顏色逐漸變得深邃,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紫色。
一圈圈微光自安倍亂藏站立之處向四周擴散,最終在他身下凝聚成了一個璀璨奪目的五芒星陣。
五芒星的左上、左下、右上角分別憑空浮現出三個孩子的身影,她們雙眸緊閉,仍在昏睡,身上分別亮起視、言、嗅的三字。
接著,安倍亂藏將手中的兔子尸體擠出鮮血,用其流出的血液給自己手背寫上了一個“觸”字,身形一閃,來到五芒星的右下角。
而五芒星的最后一角,則剛好是白石溪所站的位置,一個“聽”字從身下的法陣亮起,遮蓋了他與矮樹的身形。
五字齊亮,空氣中彌漫起一股古老而浩瀚的靈力波動,包裹住白石溪的矮樹被這驟然升起的靈力彈開,樹干連著根須被甩入了迷霧之中。
脫離了束縛的白石溪感覺腳下的土地開始震顫,有什么東西正欲破土而出。
緊接著,伴隨著震耳的轟鳴,五個巨大的石制神像從五芒星陣的中央拔地而起,將站在陣上的幾人一同帶起,破開迷霧,向空中徐徐升起。
白石溪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得身形一晃,忙將傘抵在身下,借此平衡身體。
而那三個昏迷的孩子則直接跌倒在地,躺在了石像頭頂。
石像升到高空,輕微震蕩一下,最終停在了云巔。
腳下五芒星光芒如流水般從中間向五個角流去,最后凝聚成五個點,點擴大成門,一股強大的吸力從中傳出,瞬間將石像上的五人分別吸入其中。
身體跌入門內時,安倍亂藏用符文鐫刻了一行字浮于空中,朝白石溪露出笑容,嘴唇慢慢做出了空中所留字跡的口型。
“歡迎來到失去五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