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還是沉默。

尷尬的沉默彌漫，竟然讓寬敞的病房有了狹小的感覺。

回視著艾瑪?shù)鹕?，在室?nèi)也熠熠發(fā)光的眼睛，霍恩疑惑地反問道。

“我眼睛天生就這樣，怎么了嗎，摩爾小姐？”

甩去腦內(nèi)莫名的既視感，艾瑪搖了搖頭，否認道。

“當然沒有，霍恩先生。天生的紅色和被感染的紅色之間的差別，我如果都看不出來的話，就不配行走在被稱為啟明的道途上了?！?

雙掌輕拍，沖淡了一點之前的尷尬，艾瑪繼續(xù)敘述道：

“接著說回渴血期，在這一階段，患者的精神已經(jīng)被扭曲，感官傳來的信息也未必是真實的。會不由自主地渴求食物，甚至是活人的血肉。很可能在一個恍惚之間，就會將活人視作美食，將交流視作捕獵?！?

“在記錄在案的實例中，有人甚至在喪失理智的狀態(tài)下將自己在睡夢中的孩子活活吞食，又在饑渴被滿足的清醒時期驚駭不已，帶著嘴角的血跡到警察局去報案……”

面無表情地描述著恐怖的真實，艾瑪?shù)卣f道：

“而且由于這一階段【血】之靈性的富集，感染者在獵食中會無意識地將其用來強化自己的身體。即使是未成年的孩子也可能撲殺成年男性，給我們的調(diào)查增加了許多麻煩?！?

“其中，發(fā)覺了自身不對勁的人中，一部分人會去診所檢查，或是到教堂祈禱，然后被送到這家【圣心醫(yī)院】來，接受院長，也就是本地防剿局的負責(zé)人，弗蘭克·米爾斯的治療?！?

“還有一部分人會害怕地自我隔離，躲在什么角落里陰暗地待著，結(jié)局不是在一次次來襲的饑渴中發(fā)狂，就是在痛苦中自我滅亡?！?

“更有甚者，會覺得這是一種恩賜。甚至打算利用【血杯教團】的名義來干點什么。他們的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可悲而不自知，扭曲為渴血的野獸，活著的時候是方便的傀儡，死了之后是方便的祭品?！?

聽著艾瑪?shù)闹v述，霍恩咽了一口唾沫，后背發(fā)寒。

再一次認識到了，這些超凡者，究其本質(zhì)。

已是非人。

講完了嚴重性，艾瑪寬慰道：

“萬幸的是，絕大多數(shù)患者都會在最末期前徹底喪失理智，精神崩潰，淪為野獸。只有極少數(shù)的‘適格者’能在吞食中成長，擁有感染他人的能力，成為【渴血者】。”

“所以，在搗毀了獵犬酒吧這個重要的感染樞紐之后，事態(tài)也基本控制住了。你就安安心心調(diào)養(yǎng)好了身體，等著出院就行了?！?

自信一笑，艾瑪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擔(dān)保道：

“‘讓黑夜之物僅存于夜，以使白晝之物可行于晝?！@也是防剿局的宗旨之一?！?

“超凡的歸超凡，凡人的歸凡人，夜行的怪物于白晝之下便無立足之地，而維護這一法則的也不止是我們防剿局。”

“放心好了，有維羅妮卡小姐在，【血杯教團】的祭者已經(jīng)躲不了多久了。也許到你出院那天，他就被挫骨揚灰了呢?！?

看著故意做出一副兇狠神色，做出撒骨灰動作的艾瑪，霍恩也被這種樂觀的心態(tài)感染得笑了起來。

也是，自己又不是救世主。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怕什么。

“哦，對了，還有吉姆·貝洛克的獎金。零零碎碎的，我給你湊了個整?！?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艾瑪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深色的錢夾，抖出一枚上面印著阿瓦隆國王，喬治五世側(cè)面頭像的金幣，遞給了霍恩。

“呶，給你?！?

驚喜的接過沉甸甸的弗羅林金幣，霍恩突然感覺這一趟沒白跑了。

貝洛克，你死得好哇！

有了這一枚金幣，霍恩起碼可以再購買三個以上市面上熱門的高級配方，再狠狠買一大批材料，直接用【命運之火】煉得電表倒轉(zhuǎn)，一年干下十年的收入。用這筆啟動資金直接實現(xiàn)財富自由。

然后呢？

看著盯著金幣突然迷茫起來的霍恩，艾瑪解釋道：

“血杯教團在防剿局那里一直有懸賞掛著，包括清除它的協(xié)助者也有獎勵。這就是你的獎金，收著吧?！?

雖然不知道維羅妮卡小姐為什么把【暴徒】貝洛克的人頭記在了眼前的少年頭上，但艾瑪還是決定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深究那么多。

不然容易腦補成什么適合刊登在《凱爾伊蘇姆評論報》上的劇情。

“好了，既然沒事了，就好好休息吧?！?

拍了拍霍恩的肩膀，艾瑪在出去時順便帶上了門，把安靜留給了在病床上沉思的少年。

于是，便是久久的沉默。

意識中的工作臺上，【躁動】的灰白化又加快一分?？嫔?，手指的敲動越發(fā)頻繁，有漆黑的色澤于其上若隱若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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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病房，艾瑪并未走遠，而是過了一條街道，進入了伯米爾翰警察局。

靠著防剿局的證件一路暢通無阻，全無阻礙地進入了拷問室，艾瑪在霍恩面前所表現(xiàn)出的輕松已經(jīng)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責(zé)任感。

“【血杯教團】即將被挫骨揚灰”，說是這樣說，但現(xiàn)實世界不可能像童話故事那樣，在“王子與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后就一了百了。

即使主謀被消滅，但流毒尚存。那些感染者也不會憑空被治愈，回到日常的生活里去。

多一次成功的預(yù)防，就可能少一場家庭的悲劇。

瞳孔璀璨如星火，感受著【持燭者】的愈發(fā)閃耀，第二印記離自己也不再遙遠。艾瑪·摩爾突然明白了同樣行走在啟明道途上的前輩，自己的伯父，【啟明警探】道格拉斯·摩爾為什么要送自己來伯米爾翰。

照明乃是【燭】之準則的本性，為他人指明方向正是照明的職責(zé)。

而蠟燭，總是要燃燒一點什么才能發(fā)光的。

看著面前，被拷在座位上，全身被束縛著的大腹便便的警長。艾瑪坐在他的對面，無視著撲面而來的怒罵與哀求，將一整套從圣心醫(yī)院拿過來，鋒利的手術(shù)用具整齊地擺在了桌面上。

“米勒警長，能否再和我詳細說說，那些受害者的情況呢？”

“我呃呃呃，吼——”

凝視著特納·米勒帶著混沌之色的猩紅眼瞳，不帶一絲仁慈的求知欲流淌于艾瑪?shù)难弁小?

“放心，你們的規(guī)矩我懂的。想要知道，就得自己到你腦子里來找?！?

“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