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微微一顫。
倏爾放松了肩膀,任由易遇這么抱著。
燭火搖曳,今夜窗外有風,聽得見呼嘯之聲穿過香山茂盛的松柏,送來夏日山林的陣陣濤聲。
易遇的吻順著你的肩膀在你背上逡巡,讓你不由得蹙了眉頭,心想他嘴上認著錯,手上卻如此大逆不道。
忽然,他的手慢慢碰到了你面上麻巾。
你大駭,毫不猶豫地按住了他的手。
易遇埋頭在你的肩膀上:“先生在防著我什么?”
你不明白他的意思。
易遇委屈地質問你:“你可以跟這座院子里的所有人一起吃飯,玩鬧,還和他們有說有笑。”
“……”
易遇:“就連上官大人和李管家都能輕松地和你在院子里攀談聊天……卻只有我不行。”
“……”
易遇又將你抱得更緊些,用碎霜一樣的聲音問你:“先生,在你心里,到底給我判了什么刑?”
你心中咯噔一聲,隨即整個心都揪了起來。
易遇說:“無論什么罪,我都認,無論什么刑,我都受……只求你讓我看看你。”
你的手拉著麻巾的邊緣,心中默默地猶豫著。
易遇:“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說著,易遇就想去拉你臉上的麻巾。
不行!
你沒有勇氣。
你猛地推開易遇的手,憤然掙脫了他的懷抱,將衣服快速穿好,站起身毅然決然地就要離開。
易遇見你要走,他整個人瞬間慌了。
“別走!”
他抬手就去拉你,卻因你閃身一躲,他的手指猛然勾住了你的麻巾,而你回頭一個沒抓住,麻巾就被他這樣意外地扯了下來。
齊耳的短發散落開來,你整張臉就這么毫無防備地暴露在易遇面前。
易遇怔愣地看著你,你從他如湖面般澄澈的眼眸中看到了你殘破不堪的面容。
“先生……”
易遇整個人都懵了,他剛要開口說什么,就見你的眼淚“嘩”地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順著臉頰滴落下來。
你不懂,易遇為什么要這么對你。
看到這樣的你,有什么意義。
你低下頭,用半長的頭發勉強地遮住臉,抬手去拿易遇手里的麻巾。
可易遇卻沒有給你,而是直接握住了你的手腕。
接著,他直接把你拉入懷中,低頭就狠狠吻上你的嘴唇。
他的吻似掠若奪,蠻橫無理。無論你怎么推,怎么躲,他都不為所動,只是全力汲取著你每一次呼吸,讓你避無可避。
你感覺自己幾近窒息時,易遇將你重新壓回在床上,也不顧你掙扎,就那么死死鉗住你的手腕。
你覺得他這又是何必?
你已經這個樣子了,你也接受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他根本沒必要勉強自己,這樣對待你。
比起嫌棄和厭惡,易遇此時吻你的每一下,都如同凌遲你的自尊。
你完全不需要他如此。
就在你準備拼盡全力推開易遇的時候,忽然他的額頭抵在了你的心口,無助地對你說:“如果我現在松開你,你就要徹底離開我,對不對?”
被他這么一說,你推他的力道猛地松了勁。
易遇:“我不想你走……留下來陪著我。”
被他這么一說,忽然之間,你對他累世的虧欠就被喚醒。
心像針扎一樣疼。
易遇對你說:“我想要你,哪怕你怨我,哪怕你……恨我……我只想要你……”
“我想我再也忍受不了你不在,忍受不了根本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你的日子。”
“所以,求你……別不要我了……”
易遇的吻再次如蝶翼般覆上了你的唇,破碎而繾綣,怨懟又眷戀……無數的情愫讓你心軟了。
你的眼淚止不住地流著,卻不再推開易遇。
你抬起胳膊擋住自己的眼睛,隨他予取予求。
若說你還有最后一點倔強,那就是你死死咬著嘴唇,竭力遏制自己的聲音。
甚至,你連呼吸都不肯放松,生怕殘破的嗓音破壞了這個夏夜。
……
整整一夜過去,你不知道這一晚自己流了多少次眼淚。
待黎明將近,易遇才抱著你沉沉地睡了過去。
你靠在易遇懷里,靜靜閉上了眼睛。
怎么辦呢?
本來已經義無反顧地要回長安。
可他好像真的認出你了。
現在你怎么舍得離開,怎么舍得丟下他呢?
你聽著易遇均勻的呼吸,又往他懷里鉆了鉆,忍不住抬頭親了親他的下巴。
先睡會兒吧。
如果,時間就這么停下,再不會到明天就好了。
……
夏日清晨,天亮得很早。睡意蒙眬間,你聽到身邊有響動。
你迅速翻身面向墻,頭發擋住臉,被子蒙著頭,假裝還睡著。
易遇坐起身,你聽到他凝重的呼吸聲。許久,他才重新躺了下來,從背后將你抱入懷中,吻了吻你的頭發:“今日一早,我有些事要出門,等我回來……”
你抿著嘴,埋著臉點了點頭。
易遇長長舒了一口氣,像是放松下來,他抱了你一會兒:“再睡一會兒吧。”
你又點了點頭。
你聽見易遇起身,下床,撿起地上的衣衫……直到他離開臥室,又反身輕輕幫你關上了房門。
你蒙著被子閉上眼睛,許是身體被易遇一夜需索過度,你太乏了,不一會兒就又睡了過去。
直到下午,睡了一天的你才正式起了床。
婁婁已經在門外候著許久,她進來看著你憔悴的樣子,擔憂地問:“大人……您還好嗎?”
“我沒事。”你對婁婁苦笑了一下。
婁婁:“……那大人,今天……您還走嗎?”
你非常堅定地對婁婁說:“走,當然走。”
婁婁領命頷首,想了想又對你說:“今天早上,六殿下走的時候交代了李管家幾句,似乎是和大人有關。隨后李管家就給了我些錢,讓我一會兒去集市上給您采買一些吃的用的。”
“……知道了,”你低眉咬了咬嘴唇,想了想后說,“既然如此,你就和褚雷一起去集市,告訴宋延,等到黃昏的時候來接我。”
婁婁不解:“為什么那么晚才出發?”
你沉沉地嘆了口氣:“原本我想悄悄離開,但現在……我還是想和易遇打個招呼。”
婁婁挑眉:“大人,有這個必要嗎?萬一您跟他說了以后他不讓您走怎么辦?畢竟你們昨晚已經……”婁婁知道自己說多了,趕緊捂上了嘴巴。
你蹙眉地又琢磨了一下,對婁婁說:“易遇見過阿欒的,我想如果我跟他說清楚圣上扣下了她,我必須回去救她,他應該能明白。這樣……總比我偷偷離開強……”
婁婁點了點頭:“也是,雖然大人的身份不能讓六殿下知道,但是這種事還是講明白比較好。”
“就這么定了,”你笑笑對婁婁說,“你回后院,先幫我打水,我洗個澡。”
婁婁:“是,大人。”
“對了我洗澡的時候,你就跟著褚雷去找宋延吧。我等易遇回來,和他聊完就走。到時候我也會跟他明說你和褚雷是我的人,讓他不要對你們心存芥蒂。”
婁婁:“是,大人,我去打水。”
……
回到后院,你泡在浴桶里的熱水中,看著水里的影子,胸腔里仿若吞了一個鉛塊。
想到易遇昨晚做的一切,你鼓起了腮幫子還是有點氣——他算是把你的自尊使勁摁在地上狠狠摩擦殆盡了。可是轉念一想,如果他看到你這張臉放你走了,那你對他的心說不定就死了。
可他是易遇嘛。
在愛你這件事上,你從不懷疑他。
想著想著,你又笑了。
只要跟易遇好好說說,他今天應該不會不讓你走吧。大不了親親抱抱一下,哄哄他好了。
他可是最懂什么叫“所有的分別都是暫時的,我們一定會再次相遇”的人。
其實離開前還和他睡了一次,也挺好的。
你把自己的心情調整好,就舒舒服服地泡起了澡。
你低頭看了看你胸口上紅紅粉粉的那些小印子,還有手腕上非常明顯的幾圈勒痕,又氣又忍不住笑。
易遇平時看著溫文爾雅,可在床上,他是真的亂來。睡在一起的時候你完全不知道他下一步要怎么做,整晚都被他支配著,從一處山巔躍到另一處山巔,現在想想你還會臉紅心跳。
等他回來,好好跟他談談吧。
雖然很多事還是得瞞著他,但是有些事還是得和他說開了。
……
你慢悠悠地在水里小憩許久,浴桶里的水已經發涼。
婁婁與褚雷去了集市找宋延,你猜易遇差不多快回來了,就從水里走出來,擦干身體,換上干凈的衣服。
當你看著桌上那條麻巾,你“嘖”了一聲。
夏天這么熱,別戴了。
忽然,浴室外傳來一陣騷動。
你心頭一驚,立即打開門走了出去。
在看到外面來的人時,你的眼神驟然變冷——張玉喬帶著一眾兵士突然包圍了整個后院。
她一身風塵仆仆,顯然是剛剛回到洛陽就趕來了。
此時,張玉喬正怒不可遏地拿著馬鞭指著你,破口大罵道:“賤人!沒想到你都丑成這個樣子,還能勾引殿下!”
聽張玉喬這么說,顯然她不知道從誰那里聽說你和易遇睡了,這是來興師問罪的。
但你也不是好惹的,你對她不屑地冷嘲道:“這不是許久不見的張將軍嗎?”
張玉喬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她手中的馬鞭因妒怒抖動著:“賤人!我當時就應該在萬華山上殺了你!”
你挑了挑眉眼,輕笑說:“是啊,我也沒想到,你看起來挺聰明的,居然沒殺了我,真是愚蠢。”
“你!”張玉喬睚眥俱裂,她的眼神恨不得要把你撕的粉碎。
你看著張玉喬,問出你最關心的問題:“張大將軍,聽說你去籌錢了,籌到了嗎?是收獲頗豐,還是一無所獲?”
張玉喬厲聲回答:“我的事,要你管?!”
你哼了一聲:“怎么?失敗了?呵,我以為你信誓旦旦地要去給六殿下籌錢,結果居然徒勞無功地回來了,真是丟人現眼。”
“你?!”此時張玉喬被你戳中了痛處,感覺她的牙都要咬碎了。
你乘興繼續問她:“笑死了,你既然沒籌到錢,還不趕快去想辦法怎么和六殿下交代,跑到我這小后院里做什么?”
張玉喬一副想要掐死你的樣子大罵道:“若不是我不在洛陽,怎會給你接近殿下的機會?!”
你輕笑:“確實,就在你辛辛苦苦地日夜奔波殫精竭慮的時候,我卻在這里安安逸逸地和六殿下你儂我儂親親密密。張玉喬,你真可憐。”
張玉喬:“你!可憐我?就憑你!”
你眼中狡黠,掩口哈哈笑道:“哈哈,所以說,你還是得努力啊張將軍。我跟你說句真心話,你比不上我主要是因為你腦子不好能力不強。看我,無論是個殘廢還是個丑八怪,都比你更討六殿下喜歡,你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好、差、呀!”
張玉喬的臉從紅到白,從白到綠,從綠又到紅,面相變化得比寺廟里的四大天王還有意思。
“信不信,像你這種見識淺薄行為膚淺的女人,壓根就得不到六殿下的心。”你哼了一聲,眼中極致地蔑視,“不過你放心,你在萬華山做了什么,我都還沒有告訴六殿下,我是不是還挺好,挺為你著想的?”
張玉喬聽到你這么說,全身都在抖,看著你的眼神又狠毒了三分。
你抱著胳膊歪著頭睨視著她:“我知道你對六殿下還有用,所以給你留一條活路。我勸你識時務,從今以后留在六殿下身邊好好當你的張將軍,我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以前的事,我就不和你計較了,你看如何?”
你雖然語氣輕蔑,但話語真誠,并不虛偽。
可張玉喬并不領你的情,反倒是怒氣更甚。
她眼中的狠毒如蛇蝎纏繞,忽而獰笑著對你說:“沒想到你死到臨頭,還敢如此囂張!我倒是要看看你成了殘花敗柳,殿下還能不能多看你一眼?!”
聽她這么一說,你猛地一凜,立即戒備了起來。
只聽張玉喬揚起馬鞭,對旁邊的幾名士兵道:“你們幾個,上去把她給我上了!”
“張玉喬!”你全身寒毛炸起,高聲道,“你瘋了!”
張玉喬臉上陰險的笑意更濃:“怎么,剛剛那么囂張,一聽要被男人輪著上,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