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來得很晚,天色陰沉,大雨澆熄了正殿的大火。
易遇命人進入探查。
張玉喬暗暗忐忑,希望你死得足夠干凈。可她手下在燒了不到一半的正殿內找了一圈,卻沒有你的蹤跡,一群人面面相覷。
看到張玉喬面色有異,易遇側目問她:“怎么了?”
張玉喬鎮定道:“沒什么殿下,這里和其他房間一樣,什么都沒有。”
易遇負手進入殿內,殘斷的梁木,焦黑的陳設,唯有老君的銅像還威嚴聳立,正用審視的眼神“看”著他。
他站在銅像下,抬頭與它對視,臉色比外面的雨還要冷。
忽然,正殿后方傳來奇怪的聲響,有人在老君銅像的后面。
玉喬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她臉色大變,帶著人就繞過銅像的基座,只見一個人影晃過,跨過后門的門檻,跌跌撞撞地跑進了大雨里。
易遇此時也跟了過來,質問張玉喬:“怎么回事?”
張玉喬咬了咬牙:“……有人。”
“快追。”易遇冷聲道。
張玉喬無奈,帶著人就追進了大雨里。
……
你用了凌晨刷新的一瓶外用藥,這點體力大概也就夠你拖著這一身的傷在大雨里跑到后院。
雨很冷,地很滑,傷口浸濕撕裂,你也顧不得了。
后面追兵已到,你聽到張玉喬的聲音:“來人,放箭!”
你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在不是停下來的時候。
“噌”的一聲,是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
你感到肩膀上一陣重擊,接著你“啪”地跌跪在了雨地里。
原來被箭扎在肉里是這種感覺啊……
疼嗎?
當然疼了。
梁王當時中了那么多箭,得有多疼啊?
……
你扶著自己的右肩,疼得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可你沒辦法,你只能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繼續再往前后院跑。
然后你聽到,張玉喬的聲音在后面嘶吼地下令:“再放箭!不能讓她逃了!”
你想,誰來幫幫你啊……萬一你跑不到東墻就死了可怎么辦啊……?
你咬著牙,忍著疼,頭也不回地繼續跑。
好在大雨阻擋了弓箭手的視線,也影響了箭的路徑,你非常“幸運”地躲入了后院的碑林,沒有再被射中。
太好了,沒死。
你藏在一塊碑后,左手握住背后的箭,用盡全力將帶著倒刺的箭頭拔了出來,隨手扔到了一邊。
你疼得渾身發抖,呼吸都是斷斷續續嘶啦嘶啦的,但張玉喬帶人已經追了過來。
你倚著石碑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東墻,還有不過五十步的距離。
接著跑!
你告訴自己,你可以的!
可就在快到東墻時,你失血太多,視線越來越模糊,腿跟著一軟,就又硬生生地倒了下去。
而這時,張玉喬已經追了上來,她抽劍的聲音就在你的耳畔。
在她的劍尖要刺穿你的后背時,你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抬手指向了東墻。
接著,你整個人躺在了泥濘的雨地里,大口地喘著氣,視線完全花了。
“住手!”
是易遇的聲音。
易遇來了。
易遇……
快走!
你的眼淚流出眼角,雖然看不見了,也說不出話,甚至動都動不了了,可你的手指一直指著東墻。
“她指的是什么!去看看!”
易遇當機立斷,命人去查看你指的地方。
你閉著眼睛,聽見張玉喬不甘的收劍聲,以及士兵前去東墻翻開遮擋物的動靜。
很快,有士兵的聲音傳來:“殿下、將軍,這墻里有一條密道!”
你深深呼了一口氣,嘴角有了笑意。
成功了。
接著,天地無光,你徹底失去了意識,昏死在了泥水里。
……
…………
等你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似乎在一輛破爛的木板車中。
車顛顛晃晃,快要把你本就要散架的骨頭顛得更散了。
你抬手迷迷糊糊地看了看,手腕上是破舊的鐵鏈,好像腳踝上也有。
你再看看頭頂和兩邊,翠綠的山巒似乎有著傾軋之勢,深山老林,峽谷山道,還是秦嶺的風貌。
明明被張玉喬灌入口中的碳早吐了,可你感覺它還在你的嗓子里燒著。
你撐起身體,看了看前面拉著你的小破驢,又看了看周圍身形疲憊的士兵,大概猜到易遇應該帶著張玉喬和這些士兵成功離開了萬華山。
在這么一場死局中逃出生天,你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因為這一局,沒有贏家。
好渴。
你左右看看,沒有水。
是啊,你現在大概是囚犯俘虜了,怎么可能有水喝。
但真的好渴。
你坐直身體,抬眼前后張望,很快就看到了走在前方易遇。他和張玉喬并肩在隊伍的最前面,雖然遠,但是你一眼就能認出他的背影。
他認出你來了嗎?
他還認得出來你嗎?
你想了想,又看了眼手上腳上的鐵鏈,自嘲地輕笑了一聲,果然是妄想。
可是,再不喝水,你就要渴死了。
你的嗓子發不出聲音,只能用生銹的手銬,敲在木板車的邊上,發出“哐哐”的動靜。
你在心中默默“喊”著:“易遇,你回回頭……給我口水喝……”
易遇……
你回回頭……
你加重了敲擊的力道,可相隔甚遠,易遇沒有聽到。
你一下一下地敲著,旁邊有士兵厲聲阻止:“敲什么敲!老實點!”
還沒等你比劃解釋,那士兵手中的刀鞘已經狠狠砸在了你的背上,把你拍倒在木板車里。
他這一刀鞘把你肩膀上的箭傷砸裂了,撕心裂肺的疼由肩膀蔓延至全身,直接疼得你干嘔了起來。
你好委屈。
明明那么渴,眼淚卻汩汩地往出涌。
你顫抖地抱著自己。
心里在喊:“小遇……你的人在打我……他們不給我水喝……把我的傷打裂了啊……”
“你能不能管管……”
“你管管啊……”
“你來,救救我啊……”
“易遇……”
……
…………
在沒有水和食物的情況下,你發起了燒,意識斷斷續續,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只有在扎營時,看守你的士兵才扔給你一個水袋,和一塊干得不能再干的干糧。
張玉喬知道你醒了,她在入夜后來到你身旁。
“沒想到你命這么大。”他冷笑著,似乎對你現在這個樣子很是滿意。
你真想罵她,卻沒法說話。
張玉喬抽劍抵在你的喉嚨上,威脅道:“殿下不讓殺你,不是因為他知道你是誰,而是因為他覺得你既然知道萬華山的密道,肯定會知道國師的下落,這才留你一條命,等值回洛陽嚴審。”
你:“……”
張玉喬聲音低沉狠厲:“所以,你最好老實點,一旦讓我發現你要告訴殿下你是誰,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你深吸了一口氣,指了指自己的臉和嗓子。
張玉喬見你有“自知之明”,這才得意地收了劍:“算你識相。不過確實,以你現在這個樣子,殿下怎么可能再多看你一眼。”
你狠狠地瞪向張玉喬,向她猛地吐了一口口水。
“啪!”的一聲,張玉喬一個巴掌將你打趴在了地上。
“你給我等著,等回到了洛陽,我絕對會讓你生不如死!”
接著,張玉喬一腳踹在你受傷的右肩上,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