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長安城，這對我來說并不容易。”易遇凝重地說，“而且，為什么你會覺得我必須離開？”

“你猜到今天和我在一起那個男人是誰了嗎？”你問易遇。

易遇：“……大概猜到了。”

“他……在我身邊安插了不少眼線，”你頓了一下，垂下眉姐，無奈道，“不，他在朝中各處都安插了很多眼線，密切監(jiān)視著每個朝臣的一舉一動。所以我常來教坊的事，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都知道了，不然他也不會在今天安排這么一出。”

易遇：“你的意思是，今晚行刺之事是他有意為之的？”

你撇撇嘴，推測著說：“要么是他直接安排的，要么是他故意放出一些風(fēng)聲，引誘刺客而來。”

易遇沉了臉色：“那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猜，他是讓我明白我的立場……”你凝眉道。

易遇冷笑：“他是覺得，你看到一場來自易氏對你們二人的刺殺，會離間你我二人？”

“或許是吧……”你用手指摸著自己的下巴，認真揣測著說，“你想啊，你人在教坊，刺客也是在教坊這里發(fā)動進攻，我很難不聯(lián)想到他們與你有關(guān)。”

易遇的眉眼忽然彎了彎，柔聲問你：“那你為什么不懷疑是我做的？”

你想都沒想就回答道：“怎么會是你呢？我信你。”

易遇愣住，不可置信地注視著你，半晌才開口問你：“為什么？”

“因為我永遠相信你不會置我的安危于不顧。”你瞇眼笑笑。

易遇聽你這么說默默松了一口氣，看你的眼神愈發(fā)溫存。

你揚起嘴角，接著說道：“他千算萬算肯定沒想到我不僅不會懷疑你，還會猜到就是他搞的這一出。你不知道，今天就是他非要讓我陪他來教坊過上元節(jié)，還不帶金吾衛(wèi)隨行，又在酒肆看表演到很晚。好不容易酒肆的表演結(jié)束了，我想著看完表演喝完酒他就回宮唄。不，他非要推著我在這天寒地凍的大半夜閑逛看燈，然后我就被他推到了夏家十字這邊。現(xiàn)在想想，你要不說是他故意的，呵，鬼才信呢。”

易遇安靜地聽你說完，猶豫了一瞬，突然鄭重地問，“……他喜歡你？”

你非常想跟易遇說，盛帝不過是覺得你有用，且必須為他所用罷了。

但此時此刻，你腦子稍微多想了一下——以易遇的聰明，實話實說會暴露你國師的身份。

所以沒有跟易遇說實話。

“嗯，他和梁王一樣，都想娶我。”你聳了聳肩膀，故作輕松地對易遇說。

易遇凝肅了眼神：“他要納你為妃？”

“怎么會只是嬪妃？”你故意得意地昂了昂頭，“他可是許了我皇后之位的！”

易遇愣住：“……”

你拉過易遇的手，握緊在掌心：“你沒想到吧，我要想當(dāng)大盛的皇后隨時都可以，但是我不想。我猜他知道強行讓我入宮是不可能的，所以才想了個這么迂回的法子。”

易遇：“……”

你忽然想到什么，問道：“對了，我要問你，你記不記得當(dāng)時為什么會從教坊出來圍觀？”

易遇回憶了一下：“是聽到有人大喊說外面有人來教坊鬧事，讓所有人都到門外去幫忙。”

你拍了下手，眉間有了怒氣：“你看，我就說吧，你不是個愛看熱鬧的，怎么會那么巧在那個時候就跟著所有人出來了。看看，果然有他的人在教坊里推波助瀾。呵呵，他不就是想讓你看見我和他在一起嘛。”

易遇沉聲，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肯定就是離間計。”你狠狠贊同，“所以我火急火燎地這么晚來找你，就是怕你誤會我和他是一邊的……”

你話音未落，忽然易遇拉過你的手將你緊緊摟在懷中：“我知道了。”

他的懷抱堅定而溫暖，讓你放下心來。

你頭靠在他胸口，接著對他說：“但是小遇，他是一個……怎么說呢，他是一個把事情的每一步都計劃得非常周密的人。所以我想，無論他的離間會不會成功，他一定想好了下一步要做什么。”

易遇：“他的下一步應(yīng)該是……殺了我。”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你往他頸窩里埋了埋頭，“所以，我害怕……”

易遇感受到你的恐懼，眼眸里卻有了自得的光彩，唇邊也勾起了笑意。

“如果我只是易氏的一個不成器的幺子，他確實有可能留我一條命彰顯仁德。但現(xiàn)在，我這么一個他不放在眼中的人，卻奪走了他求而不得的寶貝，易地而處，我若是他的話就不僅僅要起殺心，還會恨不得將奪走你的人挫骨揚灰了。”

易遇說的不算情話，卻讓你聽得全身都酥酥麻麻的，臉不由得就紅了。

要不是時間緊迫，你現(xiàn)在就想好好地親他一親。

你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甩開不正經(jīng)的想法，接著說道：“小遇，我知道現(xiàn)在有易氏舊人在幫你，讓他們帶你走，越快越好。”

易遇點頭：“嗯，那你跟我一起走。”

“不可能，”你稍稍推開易遇的懷抱，擺擺手，認真道，“我們兩個一起跑了，先不說他會怎么逮我們，梁王也不會放過你的。”

易遇壓了下眉心，輕笑一聲，無奈道：“對，你還有一個梁王……”

你抿了抿嘴，嘆氣：“唉，梁王那個火爆脾氣，只要他說我是被易氏的人綁走的，梁王一定會帶兵來找我……”

易遇嘴角的弧度還在，眸色已黯了三分：“……”

你看他臉色不佳，握緊易遇的前襟，向下拉了拉，昂頭在他嘴角安慰地親了一下：“但是，我只要在長安城安分守己，他只會覺得咱們倆分開了，就不會非要置你于死地。”

易遇聽你說完，他的臉已經(jīng)比外面的夜空還要黑了：“……”

你看易遇還是一副不答應(yīng)留下你的樣子，想了想，再說：“小遇，你放心，他可喜歡我了，絕對不會為難我的，我留在長安城不會有危險。”

易遇的眼角和嘴角徹底下彎，目光里有了薄薄的怒意。

看見易遇的情緒有點要崩，你覺得你不能再多說了，趕緊轉(zhuǎn)移注意力，從隨身的包包里拿出一個刺繡精致的藥粉包，交到易遇手中。

你說：“這是真正的媚術(shù)藥粉，你帶上以備不時之需。”

易遇低頭看著那個小粉包，詫異地問：“媚術(shù)……？”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種！”你臉紅了紅，認真解釋道，“這種藥粉可以讓人產(chǎn)生幻覺，在你逃跑的時候會幫上大用處。具體的用法我都寫在里面的一張條子上了。你那么聰明，肯定一看就能學(xué)會。”

易遇：“既然有這種迷惑人的藥粉，那你跟我走，路上用它掩人耳目即可。”

“我想過了，不行的。藥粉劑量有限，我們兩個人用，肯定不夠。這種藥粉的材料在一個叫東水寨的很遠的地方，現(xiàn)在根本找不來，沒法做更多的。”你說。

易遇：“……”

你見他還是擔(dān)心，就笑嘻嘻地抬手拍拍易遇的肩膀，“胸有成竹”道：“而且啊，我怎么也是個被他和梁王捧在掌心的鎮(zhèn)威大將軍白肅將軍的獨女，我手里還是有不少特權(quán)的。我留下，可以保證你大大方方地離開教坊，離開西市，乃至離開長安城，這一路都不會有人敢攔你。”

你的話不是在吹牛，但要實際做到也沒有你說得那么輕松。不過，為了能讓易遇盡快安全離開，你拼死也要做到……

易遇不說話，他漂亮纖長的手指卻死死地握緊了你的藥粉包。

你捧起易遇的臉頰，笑著繼續(xù)勸他：“相信我，你只有安全地離開，努力地活下去，才有可能有一天回來接我。”

易遇沉默地思索，他的眼眸暗如灰夜，你不知他此時在想什么。

你掀開車簾，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頭對易遇說：“好了，天快亮了，我必須回去了。小遇，你也快點準備，一分一秒都耽誤不……”

你的話還沒有說完，易遇猛然拉住你的手腕，托住你的后頸，低下頭就吻在了你的唇上。

這是一個恍若吞噬和掠奪的吻，它是那么悲傷，仿若要把你銘刻在他的性命里一般，沉重地令你窒息。

唇齒廝磨間，易遇的嗓音顫抖著：“……我舍不得離開……”

你雙手輕柔地抵著易遇的肩膀，全力迎合著他的吻。雖然眼淚已經(jīng)蘊在眼眶了，你卻強忍著不讓它們掉下來。

過了很久，易遇才松開你，退到與你一尺之遙的位置。他的唇角繃成了一條線，眼眸藏在了額發(fā)的陰影之下。

你眼眉彎成新月，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笑著對易遇說道：“沒關(guān)系，小遇，我會在長安城等著你的，一直一直等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