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盛眉頭皺起,我瞪他一眼,在劉嫻進來前,蕭元盛眼疾手快地鉆進了桌下。
我這書桌雖然不小,但蕭元盛身量高大,我的腳只能虛虛踩在他的肩頭,才能不讓人看出異樣。
我瞥了一眼,蕭元盛側頭看著我的腳,而他的白衣已然被我踩出了臟污的腳印。
被人腳踩肩頭必然是不雅的,我尋思著當年韓信的胯下之辱也不過如此了。
真是尷尬。
但是劉嫻今晚過來卻沒有說完就走的意思,她和我說了許多,道她不日就要走了,想要我抽空帶她去西域十三街玩耍。
我眼前一亮。
西域十三街是祖父年輕時便設立好的坊市,每半年有一個持續十天的大集,每逢大集,便有不少人來這里交易。每年我都能在集市上搜羅不少有趣的玩意。
可是這些年城門時開時關,加上對人口的管控。現在的西域十三街已經不再設在城內,而是沿著城墻設置,且龍蛇混雜,各種人都有,不比前幾日帶劉嫻玩鬧簡單,我想了想,還是同意了。
“我也有些想去了,莫說玩的,那邊吃的有些意思,后日我們一起去。”
“那行,我先走了,到時候堂姐千萬要記得我們的約定,早早把時間空出來。”劉嫻說著舉手要和我拉鉤。
若是劉嫻再近兩步,蕭元盛必然無所遁形。
我心一狠,全然把腳踩在了蕭元盛的肩膀上,手撐著桌子,俯身與劉嫻飛快地拉鉤約定。
拉鉤的一瞬間,我可以感受到蕭元盛伸手抓住了我的腳踝,我才沒有傾倒。
看著劉嫻離去的背影,我呼出一口氣。
尷尬地抬腳掙脫了蕭元盛的手。
好家伙,抓腳踝是何意啊?跟我調情呢。
我抿了抿嘴,站好后還是伸手將蕭元盛從桌下扯了出來。
蕭元盛也十分不自在,將臉轉了過去。
“我定不辱命,斬殺賊人。”
說完這句話,蕭元盛匆匆離開,讓我覺得他的臉紅似乎是我的錯覺。
我依舊勤懇處理軍務。
次日裘英焦急拿著一個冊子來找我,一邊大喊將軍不好了。
什么晦氣話,我好著呢。
裘英垂頭喪氣,把她手里的冊子遞給了我。
我一翻,差點沒喘過氣來。
書頁里密密麻麻都寫著“要錢!”
表面上裘英是我的侍女,實際上她自小與我同吃同住,負責我的私庫和一些機密事務。
是個頂頂有用的女官兼庭州女富豪。
外祖和母親自小教導我內應的重要性,因此,除了明面上的軍務支出,還有一筆不小的錢款是付給我安置在各處的內應的。
這些內應的事務都是裘英在處理,我也只管簽字拿錢就好,好家伙,今年的支出比往年翻了一倍。
裘英道:“我們派出去的內應乃是死侍,自小培養,現下他們長大了,在各處立足,自然需要各方打點,否則怎么站穩高處。”
“可是,這些人還有幾人對我忠心呢?”我撫額嘆息。
我隨意點了一處,“蜀地這人怎么回事,開口就要這么多?莫非他拿我的錢去蜀地開了個礦?”
裘英忍俊不禁。
“確實如此。蜀地季函是前朝割據的藩王后代,掌控蜀地。蜀地有錢有糧,現下我們這個內應混出名堂了,需要金銀擴大商鋪,據說再等些時日就能為將軍您提供軍需了。”
真是給將軍我整笑了。
但是這個餅我還是吃了,大筆一揮,從我的私庫中又支出了一筆。
我和裘英合計了一番,這次庭州過冬和內應的耗費,已將我的錢掏得差不多了。
錢庫告急。
裘英心滿意足走了,順帶把另一個冊子留給了我。那上面一一記載了內應的聯絡方式,卻沒有名姓。
我懷著肉痛的心情,帶著劉嫻逛十三街。
天氣已經很涼,我穿了銀色的斗篷御寒,劉嫻也包裹嚴實。我和劉嫻剛走出城門,就有人將我們喊住。
除了裴寂和林定之,身后還跟了十來個便衣的侍衛,都是京中派來的好手。
劉嫻無語,道:“你們怎么跟過來了?”
裴寂回道:“怎么用得著跟,你看庭州多少人來逛西域十三街了?”
林定之皺眉勸解:“公主見諒,我們奉命保護公主的安危。裴大人許是著急了,故而言語冒犯。”
裴寂冷哼一聲,轉過了身去。
劉嫻臉上的難過我看得清清楚楚,雖然難過,但是她忍住了情緒,溫和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四人一起。”
轉過身,依然是舉止有度的公主。裴寂雖然別扭,還是亦步亦趨跟在后面。
西域十三街已被收拾齊整,雖是在城外,也頗有人氣。
我們來的是早市,現在還只有吃食,真正好玩的是晚市。
各色旗幟搖曳,有許多商販支了攤位,叫賣著吃食。還有不少異族小孩,手里捧著餅,好奇地看著我們幾人。
不知道裴寂說了什么,劉嫻和裴寂漸漸走到了一處,我和林定之倒是被落在后面了。
我碰了碰林定之的手臂,示意他看一旁的攤位。
長須的商販帶了好幾只幼崽在販賣,有小狐貍有小狗,甚至還有玉爪海東青幼崽。
“你若是想要買些什么帶去上京,這只小鶻鷹倒是不錯。”
林定之果然去看。
那商販見他衣著華貴,立刻熱切與他攀談起來。
我注意到被擠在角落里的一只白色小貓。
這只小貓實在太小了,渾身毛發也稀疏,更不值錢。
我心知肚明,這只貓怕是活不久了。
我看著那只蜷縮著的貓,那貓突然睜眼朝我叫了一聲,還顫顫巍巍地爬了過來。
我心道不好,被幼崽纏上可是很麻煩的。
下一刻,林定之把那只貓抱了起來。
他將小貓高高舉起:“郡主喜歡這只貓嗎?你看了許久,不若我將它買下。送給郡主可好?”
我趕忙搖頭拒絕,我實在沒有時間養貓了。
林定之的手停在半空,我看他垂下了眼眸,似是有些難為情。
我恍惚想起他以前還是個小胖子時,也是膽小,容易害羞的。
“郡主以前還搶我食盒吃,現下這般生分了嗎?”
我眉頭一皺。
“無妨無妨,小人可以為郡主養這只小貓。”陳安不知從何處鉆了出來。
他從商販那里取了棉布,將小貓裹住。
林定之爽快付了錢。
我微笑看著陳安,這家伙倒是過分聰明了,在庭州真是如魚得水。